萧元宸那声“别怕，有我在”低沉响起，云昭翎将脸轻轻埋入他怀中低语“我不怕”的瞬间，站在稍后位置正强忍着内伤剧痛与瘴气侵蚀的秦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心脏。
他清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太子殿下那本能且迅捷无比的保护，将云昭翎紧紧揽入怀中时那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以及云昭翎……她那瞬间的依赖与全然信任的回应。那画面，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却将他毫不留情地隔绝在外，衬托得他就是一个多余且狼狈的背景。
一股尖锐的酸涩与失落，爬上了他的五脏六腑，比内伤发作更让他窒息。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手背上的伤口也因此崩裂，渗出血珠，混着泥污滴落在脚下诡异的苔藓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想起自己奉命接近她时，那份最初带着算计的“关切”；想起她不顾自身推开他，为他挡箭时那份纯粹的震撼与感激；想起这一路走来，她偶尔投来的、带着善意的目光……他曾以为，自己或许能凭借这份共患难的情谊，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微末的位置。
可现在，他明白了。
在真正的天潢贵胄面前，在那份强大而直接的守护面前，他那点带着杂质甚至自身都难保的所谓“情愫”，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太子殿下可以为了她，抛下江南大局，亲身闯入这绝地，可以毫不犹豫地以身为盾，可以给出那样掷地有声的承诺。
而他呢？他连稳住自己的伤势都勉强，连在这毒瘴中自保都需竭尽全力，他拿什么去守护她？他甚至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显得如此名不正言不顺。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自嘲，淹没了他的心。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转而低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那片被毒血染污的地面。喉头一阵腥甜上涌，他强行咽了下去，那苦涩的味道，就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他甚至能感觉到旁边九香和秋实投来，带着一丝怜悯的短暂目光，这更让他如芒在背。他秦琰，何时需要旁人的怜悯了？
“小伙子，” 老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伤，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跟上，此地不宜久留。”
秦琰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灼热而腥甜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绪。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属于军人的惯有冷硬线条，只是那眼底深处，残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黯淡与落寞。
“是。” 他哑声应道，迈开脚步，跟上了队伍。背脊却挺得笔直，似乎依旧是那个坚毅果敢的京畿卫戍副统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挺直的脊梁下，藏着一颗刚刚被现实碾过布满裂痕的心。
他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苦涩，所有的失落，都死死地锁在了那副冷硬的面具之下。前路依旧凶险，他还有职责在身——至少，要活着将太子殿下和云小姐，护送出这片绝地。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他最后微不足道的……守护方式。
越靠近葬魂渊，周围的景象愈发超乎常理。五彩瘴气浓稠得呼吸间，似乎都能感受到毒素在肺叶上凝结。
地面上已不见泥土，而是一种暗红色的菌毯，踩上去软腻而粘滑，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啾”声。散发着磷光的扭曲植物如同鬼影般林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死亡与某种奇异生机的气息。
云昭翎的状态越来越差，那荧光的毒素已蔓延至肩颈，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萧元宸半扶半抱着前行。
老者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依靠着冷照晚手札上的标记和自身经验，在绝境中寻找着那条细微的生机。
就在众人精神紧绷到极致时，云昭翎腕间的紫灵突然剧烈地躁动起来！那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兴奋、渴望与一丝畏惧的复杂情绪！细长的身躯不断扭动，试图脱离云昭翎的手腕，朝着侧前方一片笼罩在浓稠的黑色瘴气下，看似毫无异常的岩壁方向“嘶嘶”鸣叫。
“紫灵？”云昭翎虚弱地感应着它的情绪。
老者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色瘴气，又看了看躁动不安的紫灵，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感觉……难道是‘幽狱之源’的共鸣？不对，又不太一样……更像是……同源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