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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被撵回来的郁闷,院里没几个人能体会。

他憋着一肚子火,推着车进了自家屋。

“哐当!”

屋门被他狠狠摔上,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

屋里,他媳妇娄晓娥正捧着本书看,被这动静惊得心头一跳,抬头埋怨道:“你这是发什么疯?吓死我了。”

许大茂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撂,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嚷嚷:“发疯?我快被气疯了!”

“怎么了这是?”

娄晓娥放下书,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不是跟着杨厂长去给大领导放电影吗?多大的面子啊,怎么还一肚子气回来了?”

许大茂端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缸,抹了把嘴,愤愤不平地开了腔。

“别提了!面子?那可全是人家何雨柱的!”

他当即把今天在王部长家里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刻意强调自己是如何被陈秘书“客气”地请出来,而何雨柱又是如何被奉为上宾。

当然,他绝口不提自己是在背后说何雨柱坏话,才被当场撵走的。

“你是没看见,那陈秘书对我,嘴上客气,眼神里就差写着‘赶紧滚蛋’四个字了!可对何雨柱呢?那叫一个亲热!凭什么啊?”

“就凭他一个厨子,会炒两个菜,就能上天了?”

娄晓娥听完,秀气的眉心微微蹙起。

她出身好,见识比许大茂广,想的自然也更深。

尤其此刻她刚嫁进许家,还没被这院子里的鸡毛蒜皮磨掉心气,头脑清醒得很。

“大茂,这事儿,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声音放轻,条分缕析:“给部长做饭,这不是小事。杨厂长带你去,王局长带了何雨柱。结果,你被撵了,他留下了。”

说着,娄晓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自己丈夫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性子,结婚这些日子她已摸得一清二楚。

八成是又犯了老毛病。

“大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说?”

“该说的都说了,哪有什么没说的!”许大茂脖子一梗,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显的心虚。

娄晓娥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你以后啊,少跟何雨柱斗气。你看他现在,已经是派出所的后勤科长了,你呢?还是个放映员。他今天能给部长做饭,以后指不定还能认识什么大人物。你跟他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对你没半点好处。”

“我呸!”

许大茂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让我跟他服软?门儿都没有!他何雨柱不就是个厨子出身吗?走了狗屎运罢了!你等着瞧,我早晚有一天,要让他栽个大跟头!”

娄晓娥看着丈夫这副钻牛角尖的德性,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她心里明镜似的。

许大茂这心胸,这格局,这辈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

与此同时,前门派出所。

何雨柱回来以后,刚把王部长给的那包“大中华”锁进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高指导的大嗓门就在门口炸响。

“柱子,快别收拾了,赶紧过来!”

何雨柱应了一声,跟着高指导快步进了所长办公室。

一进门,那股熟悉的紧张感便迎面压来。

地图铺在桌上,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李所长、郝平川、郑朝阳三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怎么了这是?又出什么大事了?”何雨柱问。

高指导替他拉了把椅子,压着嗓子说:“可不就是大事嘛!西交民巷的粮库,昨天夜里被盗了!”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

南锣鼓巷粮库?

那可是京城的几个粮库之一!

“丢了多少?”

“粗粮三百斤,细粮一百斤,还有二十斤肉票和三十尺布票。”

”也就是丢的不算太多,要是丢的多了,就不是让咱们查了。“

郝平川闷声闷气地开口,声音里压着火。

“这帮兔崽子,胆子也太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敢动国家的粮仓!”

郑朝阳在一旁补充,他则要冷静许多:“现场勘查过了,门锁是技术开锁,没有暴力破坏痕迹。周围几户人家我们连夜问了,没听到任何异常动静。对方是惯犯,计划周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李所长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上午的时候,分局下了死命令,三天!三天之内必须破案!这案子影响太坏了,本来现在情绪就有些不对头,一旦传出去,会引起群众恐慌的。”

何雨柱听着,没插话。

他清楚自己的定位,这种刑侦大会,他就是个旁听的。

他的任务,是保障好后勤,让这些一线同志能没后顾之忧地去拼命。

郝平川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娘的!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我已经安排人去查城里所有的黑市关系了,这么大批粮食票证,他们肯定要销赃!”

郑朝阳摇了摇头:“大海捞针。对方既然计划这么周密,销赃渠道必然也是早就找好的,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而且我怀疑,这可能不是简单的盗窃案。”

“什么意思?”郝平川扭头看他。

“你想想,技术开锁,悄无声息搬走几百斤粮食,还能顺手牵羊拿走办公室里的票证。这不像普通的毛贼,倒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郑朝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说不定……背后有敌特分子的影子。”

“敌特?”

李所长和郝平川的脸色瞬间变了。

如果牵扯到这个,那案子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办公室里霎时一静,只余下几道粗重的呼吸声,压力如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何雨柱默默地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几位领导的茶杯里续上水。

茶叶是他刚托人弄来的新茶,提神醒脑。

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茶叶上下翻滚,一股清冽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茶香,似乎稍稍冲淡了屋里的焦灼。

郑朝阳端起茶杯吹了吹,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地图上的粮库位置,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郝平川说:“老郝,现场除了脚印,还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比如,装粮食用的麻袋?”

“发现了。”

郝平川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

“就这种,最普通的麻袋,上头什么记号都没有。我们查了,这种麻袋市面上到处都是,根本没法追查来源。”

何雨柱续完水,正准备退到一边,无意中瞥了一眼那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是一个麻袋的边角,上面打着一个用来封口的绳结。

只一眼。

何雨柱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得入了神,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这个微小的停顿,却被一直留心他的郑朝阳敏锐地捕捉到了。

郑朝阳心思活泛,从何雨柱被部长请去吃饭,到刚刚司机毕恭毕敬地塞烟,他就觉得这个新来的后勤科长不简单。

此刻看他盯着一张证物照片出神,立刻就上了心。

“柱子,怎么了?这麻袋有什么问题吗?”郑朝阳开口问道。

他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何雨柱身上。

郝平川更是直截了当,带着几分不解和质疑:“你看什么呢?一个破麻袋而已。小何,我知道你想帮忙,可这是刑侦,跟你那后厨的锅碗瓢盆不是一回事。”

这话有点冲,但符合郝平川憨直的性格,没有恶意,纯粹是觉得何雨柱一个外行不可能看出门道。

高指导一听,有点不乐意了,正替何雨柱说了一句:“老郝,你怎么说话呢?”

何雨柱却摆了摆手,示意高指导先别急。

他没理会郝平川的质疑,而是走到桌边,指着照片上的那个绳结,认真地问:“郝队长,我能看看原始照片吗?或者,现场拍的其他麻袋的照片还有没有?”

“有,都在这儿。”郝平川虽不解,但还是从物证袋里拿出了一叠照片。

何雨柱一张张地翻看起来。

一共七八张照片,拍了不同角度的麻袋和绳结。

他看得极其仔细,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李所长、郑朝阳和郝平川都盯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终于,何雨柱放下了照片。

他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

“李所,高指,郝队,郑哥,这案子,恐怕还真不是敌特干的。”

“什么?”

郝平川第一个跳了起来,嗓门都高了八度。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一个管后勤的,懂什么破案?!”

这次,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满和轻视。

在他看来,何雨柱这就是外行指导内行,纯属胡说八道。

何雨柱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绳结。

“就凭这个。”

“这叫‘反八字扣’,行里也叫‘码头扣’。”

他一字一句,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字字清晰。

“这种绳结,打法很特殊,非常牢固,袋子越沉,它勒得越紧。但解开的时候又特别方便,一拉绳头就能整个散开。”

何雨柱顿了顿,回忆了一下。

“我早年在鸿宾楼学徒,师父不光教掌勺,搬百斤米袋、面袋的力气活也得干。当时送货的一个老师傅,看我费劲,就教了我这手。他说这是码头上扛大包的力工,还有粮站里专门垛粮包的老师傅们吃饭的诀窍,省力又牢靠。”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继续道:“你们看,这几个绳结,打得又快又利索,大小、松紧几乎一模一样。

这说明,打绳结的人,是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这法子已经刻进他骨子里了。”

“而且,这伙人里,至少有两三个,都是干这种活出身的!“

郝平川瞪着一双牛眼,满脸都写着“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个管做饭的,跑来跟他们这些破案的公安讲案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何雨柱脸上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将那张照片轻轻放在桌子中央,食指点着那个绳结。

“郝队长,你别急,也别不信。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敌特分子,尤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们追求的是什么?

是高效,是隐蔽,是不留痕迹。

他们可能会撬锁,会用各种先进工具,但他们不会用这种带着浓厚行业烙印和生活气息的手法。”

何雨柱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信服力。

“这种‘码头扣’,是旧社会底层劳动人民为了讨生活,在长年累月的重复劳动里摸索出的智慧结晶。

它不精巧,甚至有点笨,但它实用、牢靠。

打这个结,需要的是肌肉记忆,是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一个养尊处优的特务,上哪学这个去?

就算学了,也绝对打不出照片上这么熟练、这么有‘烟火气’的样子。”

他抬眼看向郝平川,话锋一转:“郝队长,我能不能再问一句,现场勘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散落的粮食?”

郝平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很少。地面很干净,只有一些搬运过程中难免漏下的碎末。”

“这就对了!”何雨柱一拍手掌。

“几百斤粮食,还有票证,装袋、搬运,这么大的动静,现场却没留下什么痕-迹。

这说明他们干活利索,手脚麻利,而且爱惜粮食。

一粒米掉在地上都觉得心疼,这是穷苦出身的人才会有的习惯。敌特分子会管你这个?”

“他们要的是破坏,是制造恐慌,粮食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工具,糟蹋了也就糟蹋了。

可这伙人不一样,他们偷粮食,就像老农收割自家的庄稼一样小心翼翼。

这说明,他们偷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吃,为了活下去!”

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之前还满脸轻视的郝平川,此刻嘴巴半张,眼里的怒火变成了惊愕和茫然。

他是个粗人,但他不傻。

何雨柱的分析,就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之前所有的思维定式,将一个完全不同却又无比合理的可能性展现在他们面前。

郑朝阳的反应最快,他一把拿起那几张照片,凑到灯下仔细比对,嘴里喃喃自语:“没错……没错……这几个结的收尾方式,打结的方向,几乎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的手笔,或者说,是师出同门的手笔……”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何雨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全是亮得吓人的光。

“柱子,你继续说!按你的推断,这伙人是什么来路?”

何雨柱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猜,这伙人的人数应该在三到五人之间。

都是青壮年,力气大,而且长期从事体力劳动。

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就在各个粮站、货运站、或者码头附近。”

“他们熟悉粮库的地形,知道粮食存放在哪里,甚至可能知道办公室里有票证。

这说明,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对粮库内部的情况非常了解。

不是以前在那干过,就是最近经常去踩点。”

李所长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眉头紧锁。

听到这里,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柱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侦查方向,从排查敌特关系,转向排查本市从事过相关体力劳动的重点人群?”

“对!”何雨柱斩钉截铁地回答。

“特别是那些最近没了工作,或者手头紧,又有前科的人。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到对被盗粮库周边环境熟悉的人。”

郝平川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看着侃侃而谈的何雨柱,又低头看了看照片上的绳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是个犟脾气,但也是个认理的人。

何雨柱说的这一切,环环相扣,逻辑严密,比他们之前那个“敌特”的猜测,听起来靠谱太多了。

他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空口白牙,你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对的?”

郑朝阳在一旁笑了起来,拍了拍郝平川的肩膀:“老郝,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柱子,给他露一手!”

何雨柱笑了笑,也不推辞。

“李所,能不能找个麻袋和一根绳子来?”

“有!”李所长立刻对门口的小张喊了一声。

很快,一个空麻袋和一卷粗麻绳就送了进来。

何雨柱把麻袋口捋顺,抓起麻绳,手臂一抖,一绕,一穿,一拉。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反八字扣”,就出现在麻袋口上。

“郝队长,你来试试。”何雨柱把麻袋递过去。

郝平川不信邪,抓过麻袋,扯着绳结的两头使劲拽。

那绳结就像焊死在上面一样,纹丝不动。

他又学着何雨柱的样子,想把绳结解开,可捣鼓了半天,那绳结反而越缠越紧,成了个死疙瘩。

“这……”郝平川的额头上渗出了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何雨柱拿过麻袋,找到那个隐藏的绳头,轻轻一拉。

“哗啦”一声。

那个刚才还牢不可破的绳结,瞬间就整个散开了,干净利落。

这一下,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郝平川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一脸平静的何雨柱,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他娘的!我服了!”

他这一嗓子,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几步走到何雨柱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何雨柱拍个趔趄。

“好小子!你行!比我们这些穿警服的眼睛都毒!刚才是我老郝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竟然真的要弯腰鞠躬。

何雨柱赶紧一把扶住他,哭笑不得:“郝队长,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了。”

“什么凑巧!这叫专业!”郝平川一脸的佩服和懊恼,“我天天跟这帮兔崽子打交道,竟然还没你一个……一个后勤科长看得明白!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郑朝阳在旁边乐不可支,揶揄道:“老郝,现在知道人不可貌相了吧?让你小瞧我们柱子,怎么样,这回栽跟头了吧?”

“栽了!栽得心服口服!”郝平川难得地没有反驳,反而挠着头,嘿嘿傻笑起来,看何雨柱的眼神都变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佩。

李所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何雨柱面前,郑重地握住了他的手。

“柱子,今天,你可是给我们立了大功了!你这一个发现,直接为我们指明了方向,省了我们多少弯路!”

三天破案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心头。

而现在,何雨柱的出现,就像一道劈开乌云的闪电,让他看到了拨云见日的希望。

李所长松开手,转身回到地图前,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既然方向明确了,那就立刻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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