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傅亦辰紧绷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他反手握住她的，力道依然很大，却不再带着那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而是一种寻求支撑的确认。
病房里再次陷入寂静，但空气却沉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窗外的太阳慢慢的走进来，让人有些恍惚。
沈灵熙的心悬了起来，她知道，傅亦辰的伤可以养，但这场由傅明点燃的、带着血腥与毒焰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她此刻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边，成为他在这片黑暗旋涡中，唯一能紧握的锚点。
沈灵熙的目光紧紧锁在傅亦辰脸上，看着他英挺的眉宇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那里面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性的风暴。
她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天崩地裂。
他是傅亦辰，是行走在刀锋上的缉毒英雄，是无数人心中的光，而给予他生命庇护、血脉相连的二叔傅明，竟成了最肮脏的毒瘤！
不仅为了傅家的泼天富贵铤而走险贩卖毒品，更是将剧毒的獠牙刺向了他这个亲侄子！
那份被至亲背叛的剧痛，那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足以焚毁一切理智。
沈灵熙毫不怀疑，此刻傅亦辰心中，对傅明的杀意恐怕已经沸腾到了顶点，恨不能亲手将其挫骨扬灰。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又或许只是几秒钟。
傅亦辰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更重，但那风暴的中心却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精准地拨出一个号码。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带着钢铁般的硬度：“备车。现在。我要见傅明。”
“亦辰！”沈灵熙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倾身向前，想按住他的手。
可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阻止？
用什么理由？
她太清楚缉毒警的信念有多重，被至亲背叛的痛有多深，还有那个……那个叫许林的战友，那无辜被注射毒品摧毁的人生，都是压在他心头的血债。
她看着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关节，最终只是无力地坐回床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指尖冰凉。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像一泓试图安抚狂涛的泉水：“我懂……你想抓住他，想阻止他，想为许林讨个公道，想斩断这条毒链。可是亦辰，你得先看看你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他毫无知觉，被薄被覆盖着的双腿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的腿，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治疗下恢复了一点点知觉，就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脆弱得随时可能熄灭。你现在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依靠轮椅。这样的状态，你怎么去面对傅明那个疯子？怎么去对付他身边那个心狠手辣的毒贩？这太危险了，无异于……无异于送死啊！”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恳求和恐惧。
傅亦辰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紧紧攫住她，像鹰隼锁定了猎物。
他没有理会她的担忧，反而抛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问题：“灵熙！告诉我！你是大夫，是百草堂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有没有办法？哪怕只有半天！只要半天时间，让我能站起来！只要半天，我就能把傅明和他背后那条毒蛇一起钉死！”
他的声音急切，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强烈的渴望。
沈灵熙被他眼中的灼热烫得心尖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没有！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办法？”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否认，“我是大夫，但我不是神仙啊！你的神经损伤那么严重，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站起来？这违背医理！”
她语速飞快，试图用专业的外壳包裹住内心的动摇。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傅亦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戳破了她脆弱的伪装。
他身体前倾，不顾牵动伤口的疼痛，强势地捕捉着她躲闪的目光。
“沈灵熙，看着我！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不敢说，是因为那办法……风险很大，对吗？”
他太了解她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挣扎和犹豫，那欲言又止的恐惧，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看穿了那否认背后的可能，一颗心沉了下去，却又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代价……他早已准备好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沈灵熙的嘴唇翕动着，眼神慌乱地在床单和他灼人的视线之间游移。
“那个…………”她试图组织语言，却发现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到底有什么办法！”傅亦辰低吼一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他猛地伸出未受伤的手，三指并拢指向天花板，动作决绝而悲壮，像一个在绝境中立誓的战士。
“我傅亦辰以军人的名誉起誓！只要你这次让我站起来，只要半天！之后，我傅亦辰这条命就交给你沈灵熙！我保证，无论后续治疗是刮骨疗毒，还是断骨重接，哪怕让我泡在药缸里，痛得死去活来，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绝不反抗一个字！你是我的大夫，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只要你能给我这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