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魔音灌脑，瞬间点燃了整个琼华殿的恐慌。
那小小的身体在乳母怀里疯狂挣扎扭动，胖手指死死指着林晚身上桃红寿衣领口露出的深褐色符咒纹路，涕泪横流，小脸扭曲得变了形。
“鬼！红衣服的鬼！要吃我！啊啊啊——！！”
尖利的童音带着穿透骨髓的恐惧。
“皇儿！我的皇儿！”
贵妃惊得魂飞魄散，妆容精致的脸彻底失了血色，扑过去想抱住儿子，却被六皇子胡乱挥舞的小手狠狠抓在脸上，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护驾！护驾！”
尖利的太监嗓音此起彼伏，殿内瞬间乱成一锅粥！
宫女太监惊慌失措，嫔妃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
仿佛林晚和她身上那件寿衣是瘟疫源头。
几个侍卫冲上来，却被发狂的小皇子踢打抓挠，一时竟无法靠近。
皇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看向林晚和她身上那件刺眼寿衣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厌恶来形容，简直是看一个必须立刻焚毁的秽物！
“妖孽！定是这秽物惊了皇儿！”
贵妃捂着脸，指着林晚厉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还不快把这妖妇和这身脏东西拖出去烧了！烧干净！！”
侍卫再无顾忌，如狼似虎地扑向瘫坐在地毯上的林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息怒！贵妃息怒！” 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直安静坐在皇帝下首、脸色苍白如纸的皇后，强撑着椅背站了起来。
她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声音也带着气力不继的喘息，却异常坚定地挡在了侍卫和林晚之间。
“六皇子年幼…受惊…恐是癔症…”
皇后喘息着，目光扫过林晚身上那件寿衣，眉头紧蹙，带着深深的嫌恶，但随即又看向主位，
“林氏…虽失仪…穿此…秽物…大不敬…但…咳咳…但若即刻焚烧…恐…恐更惊扰皇子…也…也非仁君之道…”
皇后的话断断续续，却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皇帝和贵妃被恐惧点燃的怒火。
皇帝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但眼神里的杀意消退了几分。
贵妃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林晚抓住这救命稻草，立刻“虚弱”地伏低身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陛下…娘娘明鉴…妾身…妾身罪该万死…惊扰皇子…但…但此衣…确是内务府所赐…妾身…实不知情啊…求陛下…娘娘…给妾身一个…查明真相…将功折罪的机会…”
她一边哭诉，一边不着痕迹地把“查明真相”四个字咬得极重，目光“无意”地扫过六皇子惊恐的小脸和那寿衣的领口。
皇帝阴沉的目光在林晚、皇后、哭嚎的六皇子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那件刺眼的桃红寿衣上。
殿内死寂，只有六皇子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林氏…”
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褫夺所有封号份例！即刻押回冷宫！无旨，永世不得踏出一步！这件秽物…”
他厌恶地指着寿衣，“交由皇后…处置！”
“陛下…” 贵妃不甘心地还想争取彻底焚毁。
“够了！”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乱跳，显然耐心已经耗尽，“今日是皇儿生辰！闹成这样，成何体统！都散了！”
圣旨已下，再无转圜。
林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被彻底打入冷宫，但命保住了！
寿衣也暂时保住了！
她“顺从”地被两个强忍着恐惧和嫌弃的侍卫“搀扶”起来，在无数道或鄙夷、或恐惧、或探究的目光中，一步一“喘”地被“押送”出琼华殿。
陆泽在她被侍卫架起的同时，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夜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阿土和苏晓晓也赶紧低着头，小跑着跟上。
一路沉默。
只有宫靴踏在冰冷石板上的单调回响。
直到踏入冷宫那没了门板的破败院门，侍卫如同丢开烫手山芋般立刻松手，逃也似的跑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不祥。
“呼…”
林晚挺直的腰背瞬间垮了下来，靠在阿土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全是冷汗。
刚才在殿上，真是刀尖上跳舞！差一点就真成烤红薯了！
“大人！您没事吧？！”
阿土紧张地问，铜铃大眼里满是担忧和后怕。
“晚晚！吓死我了！”
苏晓晓扑过来，小脸惨白，紧紧抓住林晚的胳膊，鼻翼还在不停地翕动，似乎在努力平复被殿内各种浓烈情绪气味冲击的嗅觉。
“死不了。”
林晚摆摆手，眼神却亮得惊人，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旧棉袄，露出里面刺眼的桃红寿衣，“快！把这玩意儿给我扒下来！仔细点！特别是领口和袖口那些符咒纹路！”
阿土和苏晓晓立刻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散发着陈腐气味的寿衣从林晚身上剥了下来。
寿衣离体的瞬间，林晚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股无形的、令人压抑的不祥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陆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破屋门口，背对着众人，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愈发孤冷。
他周身那刻意压制的寒气再次弥漫开来，在脚下枯草上凝结出细小的白霜。
右臂的位置，玄色衣料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深、更硬挺。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微动。
刚才在殿上，他那一把“拎”虽然粗暴，但时机卡得极准，既阻止了她摔倒出更大洋相，又没让侍卫立刻碰到她。
还有…皇后开口时，他周身那股几乎要失控的寒气似乎微妙地收敛了一瞬？是巧合？
“陆泽，”
林晚抱着那件寿衣走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寒气刺得她皮肤生疼，“你伤怎么样？”
陆泽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但他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在宽大袖袍下，颤抖的幅度明显加剧了。
“阿土！把屋里那点剩下的‘臭臭草pLUS’药渣拿来！”
林晚果断下令，又看向苏晓晓，“晓晓，仔细闻闻这件寿衣！特别是领口、袖口还有内衬！看看除了那股死人味，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味道？比如…药味？或者…熏香残留？”
“哦！好！” 阿土立刻冲进破屋翻找。
苏晓晓则皱着小鼻子，凑近那件桃红寿衣，像只警觉的小狗一样，仔仔细细地嗅探起来。
林晚抱着寿衣，走到院子里相对平坦的地方，借着惨淡的月光，仔细研究起那深褐色的符咒纹路。
纹路繁复诡异，线条扭曲盘绕，带着一种古老而阴森的气息，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晚晚…”
苏晓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这衣服…味道好杂…那股棺材板味儿还是很重…但是…在领口里面…靠近脖子的地方…好像…好像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甜味？
有点像…蜂蜜？但又不完全是…还混着一股…嗯…有点腥…像…像鱼腥草晒干了的味道？好奇怪…”
蜂蜜？鱼腥草？
林晚心头一动，立刻凑近寿衣的领口内侧，借着月光仔细查看。
在那些深褐色符咒纹路的边缘，靠近布料缝合线的位置，她似乎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已经干涸发硬的、颜色比布料略深的点点污渍？
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苏晓晓提醒，根本不会注意到！
“晓晓！你立大功了！” 林晚眼睛一亮，“阿土！药呢！”
阿土正好捧着那点捏碎的黑乎乎药渣跑出来：“大人！给！”
林晚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刮下一点点领口内侧的污渍粉末，又捏了一小撮药渣，放在掌心，借着月光仔细对比。
颜色、质地…虽然都干硬了，但感觉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