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和真冲出天台楼梯间时,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泡得一片模糊。万象学园那光怪陆离的走廊在他扭曲的视野里,化成了打翻的颜料盘——哥特风的雕花廊柱流淌着水彩,魔法灯球的光晕晕染成悲伤的色块。他不管不顾地埋头猛冲,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舔舐被“现充”昴狠狠刺伤的心,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女仆…半精灵…爱心便当…叛徒…异世界的叛徒…”
砰!
一声闷响,混合着硬皮书册散落和骨头磕碰的杂音。和真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带着羊皮纸和墨水味的墙,冲击力让他本就踉跄的脚步彻底失衡,一屁股摔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尾椎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呜…痛痛痛…” 他捂着头,眼泪因为生理疼痛飙得更多了。
“嘶…好、好痛…” 另一个吃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和真泪眼婆娑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棕发、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正狼狈地趴在他脚边。几本厚重得能当板砖用的魔导书散落四周,书页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的几何图形和空间坐标公式。这少年显然刚才正以一种极其可疑的姿势——整个人贴在b班教室后门的玻璃窗上,鼻尖几乎压扁在玻璃上,聚精会神地窥视着教室内的动静。
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鲁迪挣扎着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扶正破碎的眼镜,也顾不上擦掉沾在学者袍上的灰尘。他揉着被撞疼的额角,视角聚焦在眼前这个穿着Adidas运动服、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身上。刚才那一瞥,那身与这个魔法与斗气横行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印着熟悉Logo的衣物,瞬间点燃了他尘封的记忆。
“你…” 鲁迪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甚至忘了追究被撞的事,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和真胸前的三叶草标志,“…你身上的衣服…那个标志…Uniqlo?Adidas?难、难道说…”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找到同类的迫切,“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该不会也是从日本过来的?!转生者?!”
“哈?” 和真还沉浸在屁股疼和心碎的痛苦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刚想开口骂一句“关你屁事”,视线却越过鲁迪的肩膀,凝固了。
教室的门开了。
首先冲出来的是艾莉丝·伯雷亚斯·格雷拉特。火红的短发如同燃烧的烈焰,碧绿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丝未消的怒火。她几步就跨到鲁迪身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鲁迪!你没事吧?!” 她焦急的声音像炸开的爆炎,蹲下身,毫不避嫌地一把抓住鲁迪的手臂,力道之大差点把他刚坐稳的身体又拽起来。她的目光如同护崽的母狮,恶狠狠地剜了还坐在地上的和真一眼,“是这个穿得奇奇怪怪的家伙撞的你?!找死吗!” 她周身隐隐有赤红色的斗气开始升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看就要给和真来个物理性“慰问”。
“艾、艾莉丝!等等!我没事!真的!” 鲁迪吓得赶紧反手抓住艾莉丝的手腕,生怕她真的一拳轰过去。他深知自己这位青梅竹马兼妻子的火爆脾气和那能徒手拆高达的恐怖力量。
紧接着,希露菲叶特和洛琪希·米格路迪亚也快步走了出来。
希露菲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关切。她走到鲁迪另一侧,手中已经亮起了柔和的治愈系魔法光芒,轻轻拂过鲁迪额头上被撞红的地方。魔法微光流过,镜片上的裂痕竟缓缓弥合如初。“鲁迪,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带着能抚平一切焦虑的魔力。
洛琪希此刻也像个担心孩子的家长。她站在鲁迪面前,水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和一丝责备(主要是对和真)。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仔细地帮鲁迪擦掉脸颊和学者袍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真是的,鲁迪,怎么这么不小心?在走廊上要好好看路啊。” 她轻声念叨着,语气里没有丝毫严厉,只有纯粹的关心。
三个风格迥异却同样美丽的女性,如同三颗璀璨的星辰,将还坐在地上、略显狼狈的鲁迪乌斯牢牢护在中心。艾莉丝警惕地戒备着“危险分子”和真,希露菲专注地检查着鲁迪的“伤势”,洛琪希细心地打理着他的仪容。阳光从走廊高窗洒落,为这幅“三美护夫图”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刺眼的光晕。
坐在地上的佐藤和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艾莉丝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烈火般炽热的保护欲——对比自己家那个只会喊着“请辱骂我!”然后冲进魔物堆里送死的达克妮斯。
他看到了希露菲那温柔似水、充满治愈力量的关切——对比自己家那个只会用净化术把他当污秽一起净化、或者用宴会技能把宴会厅变成游泳池的阿库娅。
他看到了洛琪希那如同母亲般细致入微的照顾——对比自己家那个眼里只有爆裂魔法、炸完就扑街要他背着回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惠惠。
刚刚在天台被昴的“女仆后宫”刺伤的心,此刻又被鲁迪这“三位一体”的温柔乡狠狠捅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捅得更深,更狠!
凭什么?!
凭什么同为转生者,菜月昴有女仆双胞胎加银发半精灵?!
凭什么这个混球就有红发剑圣加温柔半精灵加萝莉精灵老师?!
而自己?!只有三个只会惹祸、添乱、要自己擦屁股的猪队友?!
异世界的不公!命运的玩弄!叛徒!都是叛徒!
“呜…呜呜呜…” 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涌出,比在天台时更加悲怆,更加绝望。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鼻涕,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他那张写满“倒霉”二字的脸。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被三位女性环绕、一脸惶恐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鲁迪乌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泣血般的控诉:
“你…你…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你也是个…混蛋!叛徒!!”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转生者一个个都左拥右抱?!又是剑圣又是半精灵又是精灵老师的!”
“老天爷瞎了眼吗?!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佐藤和真…要摊上那三个白痴女神、爆裂萝莉和抖m骑士啊——!!!”
“异世界的叛徒!都给我爆炸吧——!!!”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悲愤控诉,让走廊瞬间安静下来。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连b班教室里探出头的利姆鲁(正被朱菜擦脸)、阿诺斯(正和拉姆低声交谈)、塞拉斯(正舔着手指上的果酱)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艾莉丝的火气瞬间被点爆了!她碧绿的瞳孔猛地收缩,周身赤红的斗气如同实质的火焰般轰然腾起!她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意:“你这混蛋!竟敢侮辱鲁迪?!找死——!!”
“艾莉丝!住手!!” 鲁迪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力死死抱住艾莉丝那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被她带飞起来。他对着和真焦急大喊:“同学!你冷静点!这是个误会!我们不是…”
但和真哪里还听得进去?巨大的委屈和不公感彻底淹没了他。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如同身后有地狱三头犬在追赶,在艾莉丝愤怒的咆哮、希露菲担忧的惊呼和洛琪希困惑的目光中,带着那仿佛流不尽的眼泪和响彻走廊的悲鸣,再一次跌跌撞撞地、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呜啊啊啊——!!!”
和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A班区域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屈辱和愤怒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或者干脆找根绳子…不,找阿库娅要根绳子(然后她肯定会给错成彩带)结束这该死的异世界之旅。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见了他的三位“人生噩梦之源”——阿库娅、惠惠、达克妮斯。
这三位显然刚从某个小型灾难现场(可能是小卖部)出来。阿库娅手里抓着一根比她脸还大的彩虹棒棒糖,糖浆糊得她蓝色的长发都黏在了一起,脸上洋溢着“又用宴会技能打折买到好东西”的智障式满足。
惠惠则脸色苍白地挂在达克妮斯背上,眼罩都歪了,显然是刚放完一发“课间消食迷你爆裂”(目标可能是自动售货机),正处于魔力枯竭的扑街状态。
达克妮斯则一脸兴奋的潮红,她的十字骑士铠甲上沾满了可疑的彩色糖霜和爆炸烟尘,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被砸扁了一半的金属饭盒,显然刚才又“英勇”地替某人(大概率是惠惠)挡下了什么冲击。
“啊!是和真!” 阿库娅第一个发现了他,立刻挥舞着巨大的棒棒糖,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以及棒棒糖的反光),“你怎么啦?眼睛红红的?哇!哭得好惨!是刚刚被沃尔特老头的钢丝抽屁股还没好吗?我的已经好了哦!”
惠惠艰难地从达克妮斯背上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补刀:“噗…和真…你现在的样子…比被我的爆裂魔法余波扫到还狼狈…真是…毫无爆裂美感…” 说完又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达克妮斯看着和真布满泪痕的脸,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紧紧抱住那个变形的饭盒,声音带着抖m特有的兴奋颤音:“和…和真!你这幅被欺负后屈辱又倔强的表情!多么令人心潮澎湃!快!快用更恶毒的话来斥责无能的我们吧!或者…或者再粗暴地抢走我的便当?!这次里面装了紫苑小姐友情赠送的‘特制咖喱炸弹’哦!保证能让你体验到极致的痛苦与屈…呜!” 她的话被自己过于激动的喘息打断了。
看着眼前这三个活宝——一个满脸糖浆还在傻乐,一个挂机昏迷还不忘吐槽,一个抱着疑似炸弹饭盒满脸期待被虐——再想想刚刚昴身边恭敬奉茶的女仆、鲁迪身边嘘寒问暖的三位佳人…
佐藤和真心中的火山,积蓄了太久的憋屈、愤怒、嫉妒和不甘,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轰然喷发!
他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低垂着头,沾满泪水和灰尘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喂?和真?你没事吧?” 阿库娅叼着棒棒糖,凑得更近了,试图用她那“超高”的智商分析现状,“啊!我明白了!” 她猛地一拍手,棒棒糖差点脱手飞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定是被那个穿运动服的新同学甩了对吧?就像上次你在阿克塞尔城追爱丽丝小姐结果被当成跟踪狂一样!啧啧啧,和真你真是没用呢!连个异世界的男人都搞不定!要不要伟大的阿库娅大人传授你几招‘魅力提升’的神技?保证让你…”
阿库娅还在滔滔不绝地用她那突破天际的“智慧”进行着离谱的推理和落井下石。
“…首先,你需要沐浴在吾神圣的光辉下净化身心!然后…”
“…其次,要学会赞美!就像赞美本女神这样…”
“…最后,可以尝试送点小礼物,比如厄里斯教会的护身符?虽然肯定比不上本女神的祝福啦!哈哈哈!”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和真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那刺耳的、毫无自知之明的笑声,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吵死了!!!”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撕裂了走廊的空气!
和真猛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绿眼睛里,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暴怒的火焰烧成灰烬!他死死盯着还在傻笑、毫无危机感的阿库娅女神,身体如同拉满的劲弓,瞬间爆发出穿越以来最强的力量!
“你这——!!” 怒吼声中,他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凌空旋转,一记灌注了毕生怨念与体能的、教科书般的回旋飞踢,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踹向阿库娅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沾满彩虹糖浆的脸!
“——白痴女神给老子闭嘴啊啊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阿库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巨大的棒棒糖脱手飞出。
惠惠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惊得短暂回魂,虚弱地喊了句:“…爆裂…回避…”
达克妮斯则双眼放光,发出兴奋到扭曲的呻吟:“啊!就是这个!被队友怨恨攻击的快感…!”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所有路过的学生——无论是抱着文件的贝塔、路过的苍影、还是刚从屋顶破洞跳下来的米莉姆——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弑神(物理)的一脚!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阿库娅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又像一个被狠狠踢飞的、装满水的蓝色垃圾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而夸张的抛物线。她华丽的裙摆翻飞,蓝色的长发在空中拉直,脸上还残留着懵逼和剧痛的表情。
“呜哇啊啊啊啊——!!!”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水之女神的身影精准地穿过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通往中庭的窗户,消失在外面的视野中。紧接着,是中庭方向传来重物落水(或者说是砸进喷泉池)的巨大水花声,以及女神更加凄厉的、混合着呛水和哭嚎的控诉:
“和真——!!你这大逆不道的混蛋信徒——!!我的棒棒糖——!!呜呜呜…鼻子好痛!我的美貌——!!”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和真保持着飞踢后单脚站立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泪痕未干,但眼中的怒火却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还有一丝“终于干了”的释然?
惠惠彻底从达克妮斯背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干得漂亮…下次…踢准点…别误伤…”
达克妮斯则一脸满足地抱着她的“咖喱炸弹”饭盒,脸颊绯红,沉浸在“被和真如此激烈对待”的幻想中。
啪嗒。啪嗒。
几滴粘稠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彩虹色糖浆,顺着和真刚才飞踢的轨迹,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悬浮于校长室内的阿尔泰尔,正用军刀的刀尖优雅地拨弄着一面悬浮的水镜。水镜中,恰好定格在阿库娅脸部变形、惨叫着飞出窗户的瞬间。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芒,端起精致的红茶抿了一口。
“呵…”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叹。
窗外,中庭的喷泉池方向,一道裹挟着神圣之怒的水龙卷正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伴随着阿库娅气急败坏的哭喊:
“佐藤和真——!!我要用最纯净的圣水灌满你的宿舍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