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书房。
郑浩正用小镊子，给他的宝贝鬼兰清理着根部的苔藓，动作比绣花还细致。
自从上次被警察“请”去喝茶，他在老爷子那儿挨了通臭骂，这几天都老实了不少。
但他心里，那股火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佳美超市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他吹了吹镊子上的灰尘，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二少爷。”手下躬身答道，“死气沉沉。自从咱们断了他们的生鲜，客流量一天比一天少。现在生鲜区空得能跑马，货架上摆的都是些耐储存的土豆洋葱，大妈们进去逛一圈，摇摇头就走了。”
郑浩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冷笑。
“一家超市，没了新鲜蔬菜水果，就等于没了灵魂。闻人语那个女人，就算靠着一场火博了点同情，又有什么用？老百姓过日子，看的是柴米油盐，不是看你哭不哭。”
他放下镊子，端起茶杯。
“再晾他们几天，等他们彻底断气了，我再去找那个闻人语，好好聊聊‘物理学’。”
手下刚想附和两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赶紧走到角落里接听。
“什么？”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郑浩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挂了电话，手下快步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二……二少爷……”
“天塌下来了？”郑浩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天没塌，但是……但是佳美超市，活了！”手下声音都在发颤，“他们门口挂出了巨大的横幅，说……说什么庆祝新世界农业合作社直供，全场生鲜八折！”
“啪！”
郑浩手里的名贵茶杯，应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农业合作社？”他猛地站起身，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她哪来的货？！仓库不是烧了吗！”
……
同一时间，城西佳美超市。
这里哪还有半点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超市门口，一条二十米长的红色横幅，迎风招展，上面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庆祝新世界农业合作社直供！从田间到餐桌，我们为您省下每一分钱！”
超市里面，生鲜区更是人山人海。
“哎哟！这西红柿，个儿大，还带着露珠呢！多少钱一斤？”
“什么？两块八？比菜市场还便宜两毛！”
“快快快，给我来五斤！这黄瓜也嫩，看着就能掐出水来！”
秦刚叉着腰，站在人堆外面，看着这番景象，嘴巴咧得快到后耳根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这火爆的场面一通猛拍，边拍边给方明远发语音，嗓门大得跟吵架一样。
“老方！看见没！这就叫民心所向！这就叫王者归来！姓郑那小子还以为烧了咱们一个仓库，就能把咱们整死？笑话！老子们是打不死的小强！”
方明远就站在他不远处，扶着眼镜，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小点声，别把顾客吓跑了。”
“跑什么跑！”秦刚得意洋洋地走过来，“这叫气氛！懂不懂？咱们这叫釜底抽薪……不对，他抽咱们的薪，咱们直接把锅给端了！”
火灾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新世界集团的生鲜业务会就此停摆。
谁都没想到，闻人语根本没停。
那个宏伟的智慧物流港计划，是未来。
而眼下，她启动了早就准备好的b计划。
她让秦刚连夜在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租下了七个小型的、前身是医药公司仓库的恒温冷库。
这些仓库面积不大，但安保和消防等级，远超之前的临时大仓。
雷啸亲自带人，二十四小时驻守，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去。
马家村以及周边几个村子的合作社，第一批成熟的蔬菜，根本没走任何中间渠道。
凌晨采摘，清晨入库，上午就直接用小型货车，分批次、高频率地送到了佳美超市的货架上。
砍掉了所有中间商，没有了层层加价。
成本，低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品质，新鲜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个穿着马甲，扛着摄像机的本地电视台记者，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将话筒递到了一位正在抢白菜的阿姨面前。
“阿姨您好，看您买这么多，是觉得这里的菜特别好吗？”
那阿姨怀里抱着三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跟抱着三个大胖小子似的，满脸红光。
“好？那能叫好吗？那叫太好了！”
阿姨嗓门洪亮，对着镜头一点也不怯场。
“小伙子我跟你说，以前咱们买菜，那菜从地里出来，得先到一级批发市场，再到二级批发市场，最后才到菜贩子手里，这都过了几道手了？菜叶子都蔫了，价钱还死贵！”
她拍了拍怀里的大白菜，梆梆作响。
“现在呢？新世界这个好啊！人家直接跟农民伯伯合作，早上从地里拔出来，中午就到咱们这儿了！你闻闻，这菜还带着泥土的香气呢！”
“这叫什么？这就叫产地直送！中间那些扒皮的都没了，能不新鲜便宜吗？我跟你说，以后我就认准这儿了！”
阿姨的一番话，说得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纷纷点头。
“就是！说得太对了！”
“这才是真正给咱们老百姓办实事！”
这段采访，很快就被放到了网上。
标题简单粗暴：《听听京城大妈怎么说：新世界的菜，就是这个！》，后面跟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视频瞬间火了。
之前因为火灾而同情新世界的网友们，这下彻底变成了粉丝。
“我靠！这才是降维打击啊！”
“什么叫商业模式的胜利？这就是！”
“郑家还在玩断供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人家闻人 new world 已经开始重构产业链了，格局！”
“楼上别吹了，我就问一句，除了城西，别的地方有吗？馋哭了！”
……
郑氏集团。
派去佳美超市探查情况的区域经理，正站在郑浩的办公桌前，额头上全是冷汗，汇报的声音都在打哆嗦。
“二……二少爷，情况就是这样……他们的菜，不仅新鲜得不像话，价格还……还比我们给批发商的供货价都低……”
“不可能！”郑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们不要利润了吗？！做慈善吗？！”
“我……我也不知道啊！”经理快哭了，“现在整个城西的老百姓都跟疯了一样往佳美超市跑，我们附近那几家超市，今天一上午，连根葱都没卖出去！”
郑浩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的拳击手，结果对方根本没格挡，而是直接掏出了一把枪。
玩不起！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打法！
他正要发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郑家的老管家走了进来，对着郑浩微微躬身。
“二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郑浩的心，咯噔一下。
郑家老爷子，郑国强的书房里，没有开灯，只点了一支雪茄。
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份关于佳美超市的销售数据报告，和一份关于新世界农业合作社模式的分析报告，静静地躺在桌上。
郑浩站在书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看过了？”郑国强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看……看过了，父亲。”
“看懂了什么？”
“她……她这是在用价格战扰乱市场，这种亏本买卖，长久不了！”郑浩硬着头皮说。
郑国强吸了一口雪茄，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
“亏本？”
他拿起那份合作社模式的分析报告，扔到郑浩面前。
“你看清楚，她把所有中间环节的利润，全部让给了农民和消费者。她的成本，比我们低了至少百分之三十。她就算卖八折，照样有得赚。”
郑国强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还在想着怎么放火，怎么断供，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人家，已经在釜底抽薪，挖我们的根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
“这个闻人语，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她是一个模式的创造者，是一个规则的颠覆者。”
郑国强掐灭了雪茄，书房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寂静。
许久，他才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了一句。
“小打小闹，该结束了。”
“通知下去，启动‘清道夫’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