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海面上碎成银鳞，快艇劈开浪头的轰鸣声中，迈克的指节抵着眉心——船舵贯脑的旧伤又开始抽痛，像根烧红的铁钎在颅骨里搅动。
这是金狮子模板残留的预警机制，他早学聪明了，每当这种刺痛出现，必然有麻烦找上门。
“迈克！”副驾驶座的小杰克突然攥住雷达操作杆，后颈的绒毛被冷汗浸湿，黏在衣领上，“三艘船！正西方向，航速35节，正以包抄阵型逼近！”
迈克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探身扫过雷达屏，三个绿色光点像三把淬毒的匕首，正以诡异的等距切割着他们与G - 5基地的航线。
手指搭上通讯器开关的瞬间，电流杂音突然炸开，刺得他耳膜生疼——对方竟在干扰频段。
“切换到海军加密频道。”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
小杰克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当频道切换的“滴”声响起时，两人同时僵住。
那串只有海军内部高层才有权限的加密代码，此刻正以脉冲波的形式，一下下撞进扩音器：“目标坐标修正，07 - 11海域，清除残留痕迹。”
“清除痕迹。”迈克重复这四个字，喉结滚动。
雇佣兵时期他见过太多“清除痕迹”的任务——被派去的人，从不会活着回来指认雇主。
他猛地扯断快艇的电子总闸，仪表盘的蓝光应声熄灭，“用机械罗盘导航，航向偏北15度。”
“可这样会绕进暗礁区——”
“暗礁区的水声会掩盖引擎声。”迈克抄起战术刀割断固定燃料桶的缆绳，“把备用燃料桶点着，扔左舷。”
小杰克的手在打火机上顿了顿。
月光照亮他额角的细汗，这个总爱跟在迈克身后递擦刀布的新兵，此刻正盯着那桶能炸碎半艘快艇的燃料。
“他们要灭口。”迈克扯下披风裹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小杰克一颤，“你想当海草的肥料，还是看我把那些杂碎的骨头敲成渣？”
打火机“咔嗒”一声。
橙红色的火舌舔开燃料桶的瞬间，小杰克猛地将它推下船舷。
火光在海面炸开，映得三艘敌船的轮廓清晰起来——是标准的海军巡逻舰，舰首的锚徽在火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跳海。”迈克拽着小杰克的衣领栽进浪里。
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他的脚底腾起淡金色的涟漪——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在皮肤下涌动，托着两人像两片羽毛般浮向最右侧的敌舰。
敌舰的螺旋桨在头顶搅动出浑浊的暗流。
迈克的手指抠住船底的铆钉，肌肉绷成铁索。
当探照灯的白光扫过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时，他对小杰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尖轻轻一推——两人像两片被风卷起的落叶，贴着船舷滑向甲板。
驾驶舱的玻璃在碎颅钢躯的撞击下轰然爆裂。
迈克的肩膀撞进金属框架的刹那，警报声撕裂夜空。
被震得七荤八素的指挥官刚摸向腰间的配枪，就被迈克用刀背敲碎了腕骨。
“说，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刀尖抵着对方喉结，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
指挥官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盯着迈克眼尾跳动的狮鹫图腾，喉结在刀尖下滚动：“上峰指令……确保迈克·布莱恩特死于意外……”
“意外？”迈克的拇指抹过对方脸上的冷汗，“比如快艇爆炸？比如被海贼灭口？”他突然扯过桌上的对讲机，调到全舰频道，“现在起，这艘船归我管。”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在整艘船上炸开，“想活命的，把罗盘调向暗礁区——不想活的，试试能不能接住我的刀。”
甲板上传来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迈克踹开指挥官的座椅，目光扫过海图。
当看到航线终点标注着“G - 5基地”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人本该在海上截杀他们，此刻却转向基地，难道……
“迈克！”小杰克的声音从船底通风口传来，“他们的加密日志里有雷蒙德中将的签名！”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迈克脑子里炸开。
他想起三天前雷蒙德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要学会藏锋”时的笑容，想起仓库里那箱本该销毁却被“不小心”遗漏的幽影计划档案。
原来所谓的“指导”，不过是在观察他的底线？
“撤。”迈克扯下指挥官的肩章塞进裤袋，“回快艇。”
当两人驾着重新启动的快艇划破夜色时，东方的天幕已泛起鱼肚白。
G - 5基地的灯塔在视野里逐渐清晰，可本该回荡着训练口号的港口，此刻却静得反常。
哨兵塔上的探照灯扫过他们的脸，迈克看见平时总爱和他斗嘴的二等兵，此刻正攥着步枪，指关节白得像要裂开。
“欢迎归队，布莱恩特一等兵。”雷蒙德中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他站在码头上，军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眼睛，“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不过……有些事，我们需要单独聊聊。”
海风卷起雷蒙德的披风，露出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配枪——枪套的搭扣，开着。
当快艇破浪的轰鸣声被码头的寂静所淹没时，迈克后槽牙咬得出血了。
本该在黎明前最困乏时刻的哨兵塔上，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像雕塑般伫立着，步枪枪口虽未直接对准他们，但随着快艇靠岸的弧度缓缓调整着角度。
小杰克攥着缆绳的手在颤抖，缆桩碰撞的清脆声响惊飞了几只夜鸥。
他望着那些士兵泛青的指节，突然想起昨夜敌舰上的船员——同样紧绷的肌肉，同样空洞的眼神，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布莱恩特一等兵。”雷蒙德的声音如一块冷铁砸进海浪之中。
中将站在码头上，军大衣的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镀银配枪，搭扣仍然敞开着，枪管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伸手拍迈克的肩膀，甚至一眼都没看小杰克，目光紧紧黏在迈克浸透海水的披风上，“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但接下来的事情，上面会接手。”
“接手？”迈克扯下粘在额角的湿发，故意露出眉骨处那道新添的刀疤——昨夜在敌舰甲板上，有个不要命的家伙用刺刀划的。
他盯着雷蒙德帽檐下的阴影，那片阴影里没有往日的笑意，“我们带回了三艘敌舰的加密日志，还有指挥官的口供——”
“够了。”雷蒙德突然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边缘。
这个动作让迈克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他曾在雇佣兵时期见过太多军官做类似的小动作，那是子弹上膛前的最后校准。
中将转身走向基地大楼，军靴踩在钢板上的声响格外清晰，“去医疗室处理伤口，下午两点来我办公室。”
小杰克直到雷蒙德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敢压低声音说：“他……他刚才没问任务细节。”
“他不需要问。”迈克盯着雷蒙德方才站立的位置，那里的积水里落着半片撕碎的文件，边角印着“涅盘工程”四个字。
他弯腰捡起碎片时，指腹被纸边划破，血珠渗出来，在“涅盘”的“涅”字上晕开，像一朵畸形的花，“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
月光爬上基地围墙时，迈克的影子贴在档案室后窗的防盗网上。
他的指尖泛起淡金色涟漪，飘飘果实的能力包裹住铁栏，只轻轻一扭，钢筋便像面条般软了下来。
小杰克缩在墙角，喉结动了动说：“监控……监控室今晚是老汤姆值班，我给他送了盒雪茄——”
“很好。”迈克翻身进窗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档案室的空气中飘着霉味和松节油的气息，他摸索着走向最里侧的铁柜，那里锁着G - 5近十年的机密档案。
武装色霸气覆盖手掌，金属锁芯在“咔嚓”声中碎裂，当“黑帆号”舰长的资料册摊开在他面前时，后颈的刺痛比任何预警都来得剧烈。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情报部的墨绿制服，肩章上的银锚闪着冷光。
资料最下方的“参与项目”栏里，“涅盘工程”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而最终审批人签名栏，雷蒙德·霍克的花体签名像一道淬毒的剑——和三天前迈克在幽影计划档案里看到的“不小心遗漏”的签名，一模一样。
“迈克。”小杰克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巡逻队提前半小时换班了，还有三分钟到后窗——”
“拿好这个。”迈克扯下领口的微型相机，快速翻拍资料，相纸在暗袋里发出窸窣的声响，“雷蒙德十年前就在策划，幽影计划不过是涅盘工程的幌子。他们需要活的‘清除者’，也需要死的‘替罪羊’。”他合上资料册时，指尖在“实验体特性”那页停住了——“头部创伤可致虚弱，需持续监控”，正是碎颅钢躯的弱点描述。
“所以他们派我们去送死？”小杰克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就因为我们发现了模板的秘密？”
“不。”迈克将相机塞进小杰克手里，金属边缘硌得对方掌心生疼，“因为我们活下来了。”他望着窗外渐起的脚步声，突然笑了，那笑意像一把刮骨刀，“他们没想到金狮子的模板，比他们的计划更硬。”
两人翻出后窗时，巡逻队的手电光正扫过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小杰克借着阴影查看相机里的照片，喉结动了动说：“问题是……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朋友？”迈克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像一枚蒙尘的银币。
他摸了摸额角的刀疤，那里还在渗血，“在这个棋局里，只有棋子和执棋者。而我——”他的目光扫过基地大楼顶层亮着灯的窗户，雷蒙德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不打算当棋子。”
黎明前的雾气弥漫进训练场时，迈克正用木刀劈砍沙袋。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在青石板上溅出小坑。
他听见身后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雷蒙德的军靴底沾着松节油，那股味道混着海风，像一根刺扎进鼻腔。
“早啊，中将。”迈克转身时，木刀在身侧划出半弧，刚好停在雷蒙德喉结前三寸的地方，“今天的训练，想亲自指导我？”
雷蒙德的手按在枪套上，搭扣依然敞开着。
他望着迈克眼里跳动的狮鹫图腾，突然笑了，那笑意和昨夜档案里的签名一样冷酷：“布莱恩特一等兵，你该学会……遵守规则。”
“规则？”迈克的木刀又向前送了半寸，“等太阳升起来，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新的规则。”
海风卷起训练旗，“G - 5”的刺绣在晨雾中忽明忽暗。
雷蒙德盯着迈克紧绷的肩背，忽然想起档案里那句“模板觉醒度37%”——而此刻，他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到的光，像极了当年金狮子砍断双腿时，那种要撕碎整个世界的锋芒。
“叮——”
晨钟在基地上空炸开。
迈克的木刀“当”的一声插进沙袋，沙土簌簌落下，在两人之间堆成小小的坟。
他擦了擦汗，转身走向食堂，背影被朝阳拉得老长，声音却清晰得像刀锋：“中午十二点，我在你办公室等。”
雷蒙德望着那道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枪套。
他没注意到，迈克方才站立的地面上，有一滴未干的血——那是昨夜档案室里，沾着“涅盘工程”字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