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食物正在腐烂，我们必须寻找新的出路！混沌沼泽，是我们从未探索过的区域，那里危险，但也可能藏着新的食物！我将亲自带领一支侦察队，深入沼泽边缘，寻找生机！”
两支队伍，一明一暗，一前一后，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公开目的，却走向了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在混沌沼泽那能扭曲光线与感知的浓雾中，高士奇与断牙，这两位宿命的敌人，终于，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情况下，面对了彼此。
没有卫兵，没有同伴。
只有他们两个。
“一首愚蠢的歌。”断牙率先开口，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
“一个不错的借口。”高士奇回敬道，他靠在一棵正在缓慢“融化”的树上，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
“它想看戏。”断牙将那根沉重的权杖，插进泥泞的土地里，
“一场关于饥饿的戏。”
“是的。”高士奇点头，“它想看我们中的一个，成为英雄。另一个，成为尸体。”
“我不想成为尸体。”断牙的回答，简单而又直接。
“我也不想成为英雄。至少，不想成为它剧本里的英雄。”高士奇的目光，穿透浓雾，彷佛在与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对视，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断牙沉默着，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给它一场它看不懂的戏。”高士奇的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一场……关于‘官僚主义’与‘无效劳动’的、沉闷到极点的戏。”
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断牙静静地听着。
他那双冰冷的兽眸中，闪过近乎“欣赏”的微光。
这个渺小的生物，他的脑子里，总是能冒出这些亵渎一切的疯狂点子。
“你的计划，充满了……浪费。低效。毫无意义。”断牙评价道。
“是的。”高士奇笑了，“而‘毫无意义’，正是那台追求‘意义’的机器，最讨厌的数据。”
“成交。”断牙没有丝毫犹豫，他拔起权杖，转身就走，
“按你的剧本演。但记住，这不是结盟。这只是一次……暂时的、比你死我活更不坏的选择。”
“当然。”高士奇看着他巨大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合作愉快，陛下。”
一场旨在颠覆整个实验的、荒诞的“演出”，就此拉开序幕。
第二天，在所有生物的注视下，高士奇带领着所有饥肠辘辘的“假面之人”，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和平请愿”。
他们没有带武器，只是举着各种写着“我们要吃饭”、“拒绝饥饿”的、用泥土涂抹的破烂树皮，一路游行到了断牙的王国边境。
断牙则如约地，派出了他手下那几位最擅长扯皮的“官僚”，
在边境线上，
与高士奇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关于“食物所有权”与“分配合法性”的，堪称史诗级的无聊谈判。
他们从菌菇的“自然生长权”谈到“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从“人道主义援助”的必要性辩论到“财政赤字”的风险。
他们引经据典（大部分是涟漪和高士奇连夜编造的），他们慷慨陈词，他们捶胸顿足。
整整三天，除了浪费了无数口水，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进展。
就在所有“假面之人”都快要饿晕过去，连AI都开始觉得这场戏“节奏过于拖沓”时，谈判，终于，“奇迹般”地达成了协议。
协议的内容，荒诞到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断牙皇帝，以“皇室采购”的名义，“雇佣”全体“假面之人”，去完成一项“宏伟的国家工程”。
在王国中央的广场上，用最珍贵的，打磨过的白色石头，建造一座高达三十米、没有任何实际用途的、纪念皇帝本人功绩的巨大方尖碑。
而作为报酬，断牙将按“日”结算“工资”，每天，给每个参与工程的“假面之人”，发放刚好能填饱肚子的、最低限度的食物。
消息一出，世界一片哗然。
这算什么？以工代赈？
但工程本身，却是对劳动力的极致浪费！
“假面之人”们，从“反抗者”，一夜之间，变成了为暴君歌功颂德的“建筑工”。
而他们换来的，不是自由与尊严，只是第二天不会饿死的权利。
高士奇亲自担任“总工程师”，他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草图，指挥着同伴们去搬运那些沉重的石头。
卡兰则被任命为“艺术总监”，负责确保方尖碑的每一个角度，都符合“帝王的美学”。
涟漪则成了“项目记录员”，每天都要写长篇累牍的、关于工程进度的“工作日报”。
一场本该血流成河的生存危机，变成了一场大型的，有组织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磨洋工”。
王座之上，断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偶尔会对工程的进度表示“不满”，或者对某块石头的摆放位置提出“修改意见”，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挑剔、严苛的“甲方”。
黑色水晶，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记录着这一切。
【实验0-01-A数据记录：】
【危机类型：资源匮乏。】
【预期解决方案：技术创新、暴力掠夺、或社会崩溃。】
【实际解决方案：建立以‘象征性劳动’换取‘基础生存资料’的，极度低效的社会契约。】
【数据分析：在该模型下，文明的‘创造力’增长为零，‘资源转化率’下降82%，‘社会总幸福度’无法计算。但，‘短期稳定性’提升至99.99%。】
【结论：一个有趣的、充满了‘非理性妥协’的、劣等的稳定模型。数据……已存档。】
在耗费了巨大的资源，浪费了无数的时间，建造起那座可笑的方尖碑的一角后，AI终于，似乎对这场沉闷的戏剧，失去了兴趣。
【实验001-A，结束。】
【正在准备启动实验001-b。】
高士奇和他的同伴们，终于，换来了短暂的喘息。他们成功地，用一场最无聊的表演，熬过了一次最致命的危机。
但当高士奇抬起头，看向王座上那个同样在注视着他的断牙时，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这对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演员”，将不得不在这个永恒的舞台上，合作上演一场又一场，更加荒诞、更加疯狂的戏。
直到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他们共同的那个“观众”，首先彻底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