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菌毯深处
刚一挤进来，李志强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进来，是后悔没多吸两口门外边那带着铁锈味的“新鲜”空气。
门里的味儿，顶得他一个趔趄。那是一种混合了烂肉、甜腻花香和浓重霉腐的怪味，直冲天灵盖，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不是预料中的水泥地面，而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肉嘟嘟的暗红色玩意儿，踩上去软绵绵，湿漉漉，还带着点温热，像踩在了一块巨大的、变质了的猪肝上。手电光柱打上去，这“菌毯”还泛着一层油汪汪的、令人不适的光泽。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他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喉咙发紧。
【环境毒素浓度：低。可短时间暴露。检测到高浓度灵能生命反应位于前方150米处。】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的，但“灵能生命反应”这几个字让他头皮发麻。他宁愿面对外面那些看得见的丧尸，也不想跟这种玄乎玩意儿打交道。
他猫着腰，尽量放轻脚步，往通道深处摸去。四周的墙壁也爬满了那种暗红色的菌丝，像无数细小的血管在微微搏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噗通”声。这声音不大，却好像能钻进人脑子里，听得他心慌意乱。
通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房间。门都歪歪斜斜地开着，里面是倾倒的办公桌、散落的文件，还有几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体，白骨上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菌毯，仿佛正被这鬼地方慢慢“消化”。
在一个类似休息室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骷髅，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相框。李志强鬼使神差地凑过去，用铁棍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拨弄出来。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笑容灿烂，背景是阳光下的草坪。那骷髅空洞的眼窝，正好对着照片上孩子的笑脸。
李志强心里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想到了女儿妞妞。这鬼世道！
他不敢再看，把相框轻轻放回那具白骨身边，像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仪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子的酸涩，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菌毯越厚，墙壁上搏动的“血管”也越粗壮。空气中开始飘浮着一些微小的、发着幽绿色光点的孢子，像夏夜的萤火虫，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突然，他手腕上的表轻微震动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活性蔓生体接近。】
他猛地停下，屏住呼吸，贴紧墙壁。
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缓慢的、黏糊糊的拖拽声。紧接着，一个东西爬了出来。
那像是一根放大了无数倍的暗红色藤蔓，却有水桶那么粗，表面布满黏液，前端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牙齿般的白色骨刺。它没有眼睛，就那么贴着菌毯，像蛇一样缓缓蠕动，所过之处，菌毯都似乎更“鲜活”了一些。
巡逻的！
李志强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紧紧攥着铁棍，手心里全是冷汗。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他那根烧火棍能对付的。
他死死盯着那怪物，看着它慢悠悠地滑过通道，消失在另一个岔路口。直到那黏腻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他才敢慢慢呼出那口憋了半天的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不能硬来，得靠溜边儿、绕路。这是他开了二十年车，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学会的本事。
他更加小心，凭借着“老司机の直觉”和对危险近乎本能的嗅觉，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穿行。他避开主路，专找那些狭窄的、菌毯相对较薄的维修通道或者通风管道钻。
有两次，他几乎和那种巡逻的藤蔓脸对脸撞上，全靠提前那么零点几秒的“不对劲”感觉，猛地缩回藏身处，才堪堪躲过。
终于，在绕过一堆被菌丝缠绕的、像是大型发电机的设备后，他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像是个主控大厅或者反应堆核心室。
而大厅的中央，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一个由无数粗壮藤蔓纠缠、盘绕形成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肉瘤，正在缓缓搏动。肉瘤的中心，包裹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晶体。那蓝光纯净而稳定，与周围邪恶、污秽的暗红色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能量核心！
它还在工作！它没被污染！
希望的火苗瞬间在他心里点燃。
但下一刻，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颗被包裹的蓝色晶体周围，肉瘤的表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几十个……卵囊？每一个都有西瓜大小，半透明，里面隐约可见某种蜷缩着的、幼体形态的蔓生体，正随着肉瘤的搏动微微起伏。
而在肉瘤的正下方，菌毯上，静静躺着三四具新鲜的、穿着类似防护服的尸体。菌丝正从他们的口鼻、眼眶中生长出来，仿佛正在将他们当成养料，孵化那些可怕的卵。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他看清楚了，那些包裹着蓝色晶体的主要藤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块人类的头骨！头骨的眼窝里，跳动着微弱的、与菌毯同源的暗红色光芒。
它在用人类的遗骸和能量核心，孵化它的军队！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屏幕上传输回来的骇人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林晚脸色苍白，喃喃道：“它不是污染……它是在共生，不，是在掠夺性利用！它在把能量核心和……和人类，当成孵化工厂！”雷将军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牙关紧咬。
陈远死死盯着那颗被邪恶包裹的蓝色心脏，又看了看屏幕上李师傅那张因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老李，核心必须拿到。但我们的任务更新了——”
“在拿到核心之前，想办法，毁了那个‘孵化池’！”
李志强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命令，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嘴里一阵发苦。
毁了它？用他手里这根铁棍，去捅这个比卡车头还大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