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只有那台老式服务器硬盘规律的“嘀嗒”声，如同垂死者的心跳，在布满污垢和铁锈的检修室里回荡。暗红色的应急灯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
那张静静躺在弹出托盘里的光盘，上面潦草的“紧急”字样，像是一双来自二十年前亡魂的眼睛，死死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房间角落，那个半开着盖板、向下延伸的黑暗维修井口，则如同张开的巨口，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腐臭和金属腥气的寒意。井口边缘，那些模糊的、非人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近期有“东西”在此活动的恐怖事实。
进退维谷。
获取可能揭示真相的日志？还是立刻逃离这个明显不安全的地方？
“操……拿，还是不拿？”董立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弩箭在井口和光盘之间来回移动，声音干涩。
刘怡萱紧紧捂着口鼻，抵挡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臭，眼神却无法从光盘上移开：“二十年前的紧急日志……可能记录了这里废弃的原因……甚至……和文神的情况有关？”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一丝研究者的执着。
王文娟搀扶着李文昊，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虚弱，焦急地低语：“昊哥需要治疗！我们没时间冒险了！谁知道那井下面藏着什么？”
李文昊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肋部的剧痛和左臂烙印传来的、针扎般的微弱悸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房间。服务器、光盘、井口、痕迹……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细节的风险与收益。
左臂的悸动，在这里似乎比在泵站通道里更清晰了一丝。不是指向服务器，而是……隐隐指向那个黑暗的井口深处？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动着同源的残留能量？
这感觉让他极度不安。
“光盘……可能是我们了解龙刃、了解‘契约’真相的唯一机会。”李文昊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那个井……太危险了。”
他顿了顿，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语速加快：“胖爷，你警戒井口，有任何异动立刻警告。文娟，扶我过去。怡萱，你懂这些设备，看看能不能快速读取光盘内容，我们只拿最关键的信息，然后立刻离开！一分钟，最多一分钟！”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案。
“明白！”董立杰重重一点头，端着弩，死死盯住那个黑洞洞的井口，肌肉紧绷，如同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
王文娟一咬牙，搀扶着李文昊，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水和杂物，挪到服务器前。
刘怡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蹲下身，检查着弹出的光盘托盘和服务器接口。设备极其老旧，但好在结构简单。她看到托盘旁边有一个手动关闭的按钮。
“我需要一个能读取cd的设备……我们的装备都毁了……”刘怡萱焦急地看向四周。
李文昊的目光落在服务器本身。这是一台集成式的老旧记录仪，侧面除了那个古老的数据接口，还有一个同样老式的、带物理按钮的小屏幕和键盘区。屏幕是单色的，此刻正显示着一些杂乱的电平信号和错误代码。
“试试……直接在这上面操作……”李文昊指着那小屏幕，“看能不能直接读取显示内容？”
刘怡萱立刻会意，这是最快的方法！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屏幕下方一个标着【mENU】的物理按钮。
滴——
屏幕闪烁了一下，杂乱的信号消失，跳出一个极其简陋的、满是像素颗粒的文本菜单界面。选项很少：【状态监控】、【数据回放】、【系统设置】、【紧急备份】。
“数据回放！”李文楠低声道。
刘怡萱用方向键选中【数据回放】，按下确认键。
屏幕再次变化，出现了一个文件列表。列表很短，只有寥寥几个文件，命名方式都很奇怪，像是乱码，但其中一个文件的修改日期，赫然显示着【新历59年-11月-07日】，与光盘上的标记吻合！
“就是这个！”刘怡萱心脏狂跳，选中那个文件，再次按下确认。
屏幕黑了一下，然后开始快速滚动显示文本内容！速度非常快，而且是断断续续的、充满乱码和缺失段的日志碎片！
【……日志日期：新历59年……11月……07日……时间……未知（系统时钟紊乱）……】
【……记录者：自动监控系统……位置：7-c-qZ净化核心……三级隔离失效……】
【……警报！净化矩阵过载！检测到未知高活性有机污染物反噬……特性……类似‘裂痕兽’孢子……但……更具侵略性……】
【……尝试启动紧急净化协议‘焚炉’……失败……能量核心被污染……工作人员……报告出现幻觉……攻击性行为……】
【……指挥官下令……放弃7-c-qZ……启动最终隔离程序……封锁所有通道……】
【……部分人员未能撤离……被困在……下层净化池……通讯中断前……最后传输……音频片段……】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屏幕下方出现了一个【附件：audio_log_59-11-07_final.wav】的提示，和一个【播放\/忽略】的选项。
下层净化池？就是下面那个井通往的地方？有人被困在那里？还有最后的音频日志？
刘怡萱的手指悬在【播放】按钮上，犹豫地看向李文昊和李文昊。
“播！”李文昊咬牙道。真相就在眼前，哪怕再恐怖，也必须知道。
刘怡萱按下了按钮。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先从设备老旧的小喇叭里传出，吓得几人一哆嗦。董立杰更是紧张地差点扣动扳机。
噪音过后，一段极其嘈杂、扭曲、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录音开始播放，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尖叫、以及某种……粘稠的液体涌动和撕裂声……
一个扭曲变形的、充满极致恐惧的男声断断续续地嘶吼着：
“……它们进来了！净化液……净化液活了！在吃人！啊——！别过来！”
另一个声音（可能是女人）在哭喊：“……队长！坚持住！救援……”
剧烈的撞击声和玻璃破碎声！
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疯狂和……诡异：“……不……不是怪物……是……是净化本身……我们……我们才是需要被净化的污秽……赞美……净化……呃啊啊啊——！”
录音中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某种……欢愉与痛苦交织的、非人的呻吟声……
最后，是一段极其微弱、仿佛贴在麦克风上的、带着气泡音的模糊低语，重复着几个词：
“……错了……全都错了……契约……是……饵料……我们……都是……祭品……”
滋啦——录音结束。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检修室。
光盘里记录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实验事故！而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的“净化反噬”？净化液活了？把人当成了需要净化的污秽？还有最后那句低语……“契约是饵料”？“我们都是祭品”？
这信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惊悚和黑暗！
龙刃早在二十年前，就在这里进行着某种危险的、与“契约”相关的净化实验，并且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最终被迫废弃了整个区域！
那场灾难的残余……是否还留在这下面？那个井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某种粘稠液体从深处涌上来的声音，突然从那个黑暗的维修井口中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李文昊左臂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般的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下面……有东西上来了！”李文昊脸色剧变，嘶声低吼！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一只苍白浮肿、皮肤布满诡异暗蓝色网状纹路、指甲脱落的手，猛地从井口下方伸了出来，死死扒住了井口的边缘！
那只手的手指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黄色液体！
紧接着，一个光秃秃的、同样布满暗蓝色纹路的头颅，缓缓地从井口下方升了上来……
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如同蜡像般的皮肤，正中央，却裂开了一道缝隙，发出细微的、仿佛吸管吸水般的“嘶嘶”声……
它在“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