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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日头悬在灰蒙蒙的天上,没有温度,像一张冰冷的面具。风依旧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和焦糊味,吹过西里村小学的院子,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院子里那几棵高大的老杨树,叶子蔫蔫地垂着,昨日的哗啦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仿佛也在为逝去的生命默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静默,连平日里最聒噪的麻雀也失了声息。

六年级的教室里,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空气里还顽固地残留着昨日惊魂未定的气息,混合着粉笔灰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张二胖的座位空着,像一道无声的、巨大的伤口,刺眼地烙在每个人的视线里,也烙在心上。没人说话,连最细微的翻书声都消失了,仿佛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到某种看不见的悲痛。吴普同盯着摊开的语文课本,《小英雄雨来》的故事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上面的字迹模糊一片,脑子里翻腾的全是张磊哥憨厚的笑脸,是想象中轰然倒塌的教室,是担架上刺眼的白布。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甸甸的回响。王小军坐得笔直,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但他强迫自己盯着黑板,只是握笔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林雪老师站在讲台前,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仿佛一夜未眠。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讲课,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带着巨大疲惫和沉痛的眼睛,缓缓扫过下面每一张惊魂未定、写满茫然与恐惧的小脸。讲台上,昨日未及擦掉的那道行程应用题,像一个冰冷的讽刺。

“同学们,”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失去了往日的清亮和穿透力,“今天……不上新课。” 她停顿了很久,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积攒着支撑下去的力气,“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失去了……我们西里村的张磊同学,还有很多镇中的老师和同学……” 她的声音哽住了,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瞬间泛红,她用力眨了眨眼,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像受伤小兽的低鸣。

“血的教训,就在眼前。”林老师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悲壮的严厉和紧迫感,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安全”二字刻进每个人的骨头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比考一百分都重要!从今天起,学校要彻底检查我们自己的校舍,排查一切安全隐患!同时,”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在危险来临时,怎么保护自己,怎么最快地、最安全地逃出去!记住,是逃出去!活着出去!”

她的话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惶恐的波澜。孩子们茫然又带着一丝求生的本能抬起头。排查?逃生?这些词对于他们来说,既陌生又带着关乎性命的、沉甸甸的分量,像突然压上肩头的巨石。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教室里的悲戚。校长陪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步履匆匆,神情凝重。打头的是村支书王德贵,他脸色依旧灰败,眼袋浮肿,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沉重。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沾满泥点、洗得发白旧工装、手里拎着沉甸甸大锤、尖头凿子和长长探杆的汉子——是村里手艺最好、也最较真的老瓦匠赵铁柱和他徒弟小六子。还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中山装、腋下夹着一个硬壳笔记本、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人,是大队负责管基建的会计老钱。他们的到来,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让整个院子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气氛变得更加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仪式。

校长清了清嗓子,声音同样沙哑,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疲惫:“王支书和大队的同志,还有老赵师傅,是专门来帮我们排查校舍安全的!大家先到院子里集合,按班级站好!老师们负责维持秩序!六年级的同学靠前站,仔细看,仔细听!”

孩子们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沉默地、带着深深的不安涌出教室,在狭小的院子里按照班级站成歪歪扭扭的几排。低年级的孩子依旧懵懂,带着好奇和一丝被气氛感染的紧张,怯生生地看着那些拿着奇怪工具的陌生人。高年级的学生,尤其是六年级的,则紧张地、几乎是带着审判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几排同样老旧、由大队部旧仓库和办公室改成的教室,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吴普同的目光下意识地、一遍遍地扫过自己班教室斑驳的土坯墙、歪斜的木质窗框、还有那几根支撑屋顶、粗壮却布满裂纹和虫眼的大梁,心揪得紧紧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王小军则微微蹙眉,眼神锐利地追随着老瓦匠赵铁柱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要从中学到什么保命的诀窍。

排查开始了。王德贵、校长、老赵和大队会计老钱,表情像结了一层寒霜,率先走进了离院子最近的一年级教室。林雪老师示意吴普同他们六年级的学生靠近窗户和门口,近距离“观摩”这关乎他们自身安危的审判。

老瓦匠赵铁柱果然经验老道,神情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传世珍宝,只不过他审视的,是关乎几十条小命的危墙朽木。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背着手,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猎犬,绕着教室外墙仔仔细细走了一圈,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每一块砖、每一道墙缝、每一处墙角。他时而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捻起墙根处潮湿松软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一闻,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孩子们一阵低呼),眉头皱得更紧;时而用锤子的木柄,或轻或重、极有节奏地敲击着不同部位的墙壁,侧耳细听那沉闷的回响,像是在聆听墙壁痛苦的呻吟。那“咚、咚、咚”的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鼓上,沉闷而压抑。

“支书,校长,你们看这儿,”老赵停在教室后墙靠近西北角的地方,声音低沉而凝重。他指着墙根下一条不太明显、却纵向延伸了将近半米的细缝,缝隙边缘的泥土颜色明显深于别处,“这缝看着不大,但颜色深,里头返潮厉害,手摸着都冰手。这不是简单的裂,是地基下面软了,下沉了!带得上面墙体吃劲不匀,整面墙都在慢慢往外‘鼓’!” 为了印证,他又抡起锤子,用中等力道敲击那缝隙上方和附近的几块砖,声音明显空洞发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噗噗”声,“听这声儿!里面怕是有不少砖都酥了,成了空壳子!这要是赶上连阴雨或者稍微大点的动静……” 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王德贵和校长凑过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大队会计老钱赶紧翻开笔记本,用一支秃了头的铅笔,飞快地记录着:“一年级后墙西北角,地基下沉,墙体空鼓酥碱,严重!”

接着,老赵又让徒弟小六子搬来一架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木头梯子,自己利落地爬上去检查房檐下的椽子和瓦片。他动作小心得像在拆解炸弹,用凿子小心翼翼地撬开几片布满青苔的黑瓦,仔细察看下面支撑的木椽。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去,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只见有些椽子已经发黑碳化,有明显的虫蛀痕迹,密密麻麻的小孔看得人头皮发麻;还有雨水长期浸泡留下的深褐色霉斑,像丑陋的疤痕蔓延;更有一处,两根椽子的连接处已经腐朽断裂,全靠旁边的檩条勉强支撑着。

“椽子糟透了!瓦片也松得像老太太的牙!这要是下大雨刮大风,保不齐哪片瓦或者哪根烂椽子就得掉下来!砸在脑袋上,那就是开瓢的祸!”老赵的声音不高,带着瓦匠特有的直白和沉重,却字字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头。院子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好几个低年级的孩子下意识地捂住了头。

排查从一年级教室开始,一间间进行。每检查完一间,老赵都会指出几处触目惊心的问题,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 二年级教室:西山墙靠近屋顶的地方,一道裂缝足有手指宽,从外面能隐约看到里面的光线!老赵用探杆伸进去试了试,带出一缕缕朽木屑和灰土。

* 三年级教室:窗户框严重腐朽,窗纸破了几个大窟窿,木质窗棂用手一掰就掉渣。老赵摇摇头:“这窗框,别说挡风,连个屁都挡不住,稍微用点力就能散架,碎木头扎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 四年级教室:房梁虽然粗壮,但连接处的榫卯已经严重松动,老赵和徒弟小六子合力用撬棍轻轻一别,整个沉重的屋架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吓得屋里的老师尖叫着跑了出来。

* 轮到六年级教室(也就是吴普同他们班)时,问题同样不少:后墙除了几道明显的裂缝,靠近讲台的地面有一块约半米见方的地方,踩上去感觉下面发空,发出“咚咚”的闷响。老赵蹲在那里,用锤子和凿子小心地撬开几块破损的砖,露出了下面一个被老鼠掏空、深不见底的黑洞!他脸色凝重:“看看!老鼠在这下面打洞安家,把地基土都掏空了!上面就剩一层薄薄的砖和夯土皮撑着!这地方人踩多了,保不齐哪天脚下一软就陷下去!要是塌的时候正好有孩子在上面……”

每一次问题的发现,都伴随着老赵清晰而冷酷的分析、王德贵和校长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以及大队会计老钱在小本子上飞速记录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孩子们的心也跟着一次次揪紧,沉入谷底。原来他们每天读书、嬉闹、被老师训斥的地方,看似平静安稳,却隐藏着这么多看不见的、足以致命的陷阱!张磊哥的影子,镇中那堆吞噬生命的废墟景象,和眼前这些裂缝、朽木、空洞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带来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这不再是别处的惨剧,危险就潜伏在他们每天坐着的凳子下面,头顶的房梁之上!

吴普同看着老赵师傅撬开那发空的地砖,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洞穴,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也仿佛变得虚浮,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坠落。他脸色煞白,手心全是冰冷的汗,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旁边王小军的胳膊。王小军也罕见地没有挣脱,他的脸色同样难看,嘴唇抿得死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黑洞,又迅速扫视着头顶的房梁,像是在计算如果塌下来,自己该往哪里躲。

排查持续了大半个上午,压抑的气氛几乎凝固。当老赵他们终于从最后一间教室(五年级)出来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沉重,如同背负着千斤巨石。大队会计老钱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了好几页,每一页都像一份沉甸甸的死亡通知单。

校长站到院子中央,面对着沉默得如同雕塑般的师生和神情凝重的村干部,声音沉重得像是从地底传来:“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校舍年久失修,隐患……触目惊心!”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谢王支书、老赵师傅和大队的同志帮我们查出了问题!大队会尽快想办法,该修的修,该加固的加固!勒紧裤腰带也要弄!”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紧张、苍白、带着泪痕的小脸,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而急迫,“但是——在修好之前,我们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现在,全校进行紧急疏散演练!这不是游戏!这是保命!”

演练的命令来得突然而沉重,老师们都有些手忙脚乱,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压力。林雪老师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压下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清晰、有力:“六年级同学注意!听我口令!如果……我是说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比如地震,或者……或者房子有异响、掉土,需要立刻撤离!记住,是立刻!”

她指着教室前后两个油漆剥落的木门:“前门!三组、四组同学走!后门!一组、二组同学走!记住顺序!不要挤!不要推搡!用胳膊或者书包护住头!弯下腰,降低重心!出了教室门,立刻跑到院子最中央的空地!远离所有建筑物!远离围墙!快!现在模拟一次!听我口令——撤!”

“撤”字刚落,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巨大的恐惧感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孩子们像受惊的兽群,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什么分组、什么顺序、什么护头,在求生的本能面前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所有人都本能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门涌去!狭窄的过道瞬间成了搏命的通道!

吴普同被后面的人狠狠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桌腿上,钻心的疼!他顾不上了,下意识地举起胳膊护住头,也顾不上看方向,被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前门挤去,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光了。王小军反应稍快,想喊“别挤!按组!”,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桌椅剧烈碰撞的“哐当”声、书本散落的哗啦声、慌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声里。混乱中,张二胖那张空着的桌子被撞翻在地,桌面上的刻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前门和后门瞬间成了灾难片里的逃生瓶颈!孩子们挤成一团,像被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谁也出不去!力气小的女生被挤得哭喊起来;有人被踩了脚,疼得大叫;有人书包带子被后面的人死死扯住,踉跄着差点带倒一片;低年级的教室更是乱成一锅沸粥,哭喊声、尖叫声、老师的喝止声响成一片,刺耳欲聋。

“别挤!别挤!按顺序!一组二组走后门!”林雪老师急得嗓子彻底劈了,声嘶力竭,拼命挥舞着手臂,试图分开拥堵的人流,但她的身影瞬间被淹没。

“护住头!弯下腰!别推!危险!”孙老师也在另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额头青筋暴起。

王德贵和校长看着这失控的场面,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混乱、绝望的拥堵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大部分学生才像溃败的残兵,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带着一身汗水和灰尘涌到了院子中央,个个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小脸煞白,眼神涣散。好几个低年级的孩子被吓傻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老师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自己也快急哭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像刚被飓风扫过。

第一次演练,彻底、惨痛地失败了。

看着院子里一片狼藉、惊惶失措如同惊弓之鸟的学生,校长、王德贵、老师们,还有瓦匠老赵,脸色都异常难看。这混乱失控的场面,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本就沉重如铁的心上,比老赵指出的那些裂缝更让人心寒。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王德贵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杨树粗糙的树干上,树皮簌簌落下,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真要是出了事,这么乱,不用等房子塌,踩都能踩死人!必须练!练到形成本能!”

林雪老师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看着自己班的学生,尤其是吴普同揉着撞青的膝盖、王小军头发凌乱惊魂未定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挫败、焦虑和深深的自责。她走到院子中央,站到惊魂未定的学生们面前,沙哑着嗓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同学们!都看到了吗?刚才像什么样子?!真要是危险来了,我们这样能逃出去吗?!不能!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用最清晰、最慢的语速,掰开了揉碎了讲解,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孩子们的骨头里:“听好了!逃生不是赛跑!不是看谁跑得快!要的是有序!是保护自己!是让所有人都能活着出去!我再强调一遍,都给我刻在脑子里!”

她指着教室门,像将军在划分战场:“每组同学,必须按顺序!同桌两人一起,手拉手!前后保持一臂距离!像排队打饭一样!跑的时候,用胳膊或者书包死死护住头顶!弯着腰跑!降低重心!目标明确——出了门,立刻到这个位置蹲下!”她用脚重重跺了跺院子中央相对最空旷的地面,“远离房子!远离大树!远离围墙!现在,以班为单位,班主任带着,先练习排队!快!排队!”

这一次,在老师们近乎严厉、甚至带着嘶吼的指挥下,在巨大的恐惧和后怕驱使下,学生们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和身体的不适,开始笨拙地、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排队。六年级在林老师近乎苛刻的口令下,分成前后两队,同桌两人并排站好,互相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吴普同和王小军的手握在一起,两人手心都是冰凉的汗,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残留的惊悸和一丝努力维持的、脆弱的镇定。

“记住自己的位置!记住路线!记住动作!护头!弯腰!听口令!”林老师的声音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预备——撤!”

口令再次响起!这一次,虽然依旧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但秩序明显好了很多。学生们按照划分的路线,小跑着涌向教室门口。前门三组四组,后门一组二组,人流不再像无头苍蝇般对冲。虽然还是免不了轻微的碰撞和拥挤,但至少没有形成死堵,队伍在艰难而缓慢地移动着。吴普同死死护着头,弯着腰,紧紧抓着王小军的手,跟着人流跑出后门,冷风瞬间灌进领口,他不管不顾,闷头冲向院子中央的空地,一到位置立刻蹲下,双手抱头,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王小军几乎和他同时到达,动作更快地蹲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像一只受惊后高度戒备的小兽。

低年级在老师的半拉半扶、连声催促下,也陆续跑了出来,在指定区域蹲好,有的孩子还在抽噎。

院子里,几十个孩子抱着头,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鸦雀无声。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阴影和劫后余生般的、死寂的安静。老师们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忧虑、凝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一次演练的勉强成功,并不能消除那栋摇摇欲坠的校舍带来的实实在在的、悬在头顶的威胁,也丝毫抹不去昨天那场惨剧带来的巨大心理阴影和今日亲眼所见的骇人隐患。安全,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演练又咬着牙重复了两遍。一次比一次稍微有序一点,动作更熟练一点,混乱的时间更短一点。但每一次刺耳的“撤”字口令响起,孩子们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的惊恐,都清晰可见,每一次冲出那扇象征着危险的门,奔向空旷地带,都带着一种逃离地狱般的本能。

演练结束,学生们被允许站起来活动麻木的腿脚。但院子里那股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并未散去。王德贵、校长和老赵他们聚在墙角,低声而激烈地商量着什么,表情严肃得如同在决定一场战役的部署。大队会计老钱还在不停地翻看着那个记满了“死亡笔记”的小本子,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吴普同和王小军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在一起讨论题目或是游戏。他们各自沉默地站在院子一角,隔着一段距离。吴普同的目光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六年级教室的后墙,那里,老赵师傅指出的那道狰狞裂缝在午后的阳光下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刺眼无比。他又想起张磊哥,想起昨天孙老师说“不幸遇难”时那沉重得能压垮人的语调。恐惧并未因为演练而消失,反而像这墙上的裂缝一样,更深地刻进了他的骨髓里。安全?逃生?这些词变得如此具体,又如此绝望地沉重。秋天,那所吞噬了张磊哥的镇中,那陌生的、据说条件更差的地方,真的会比这里安全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昨天那个阳光明媚、只操心功课和分数的、平凡得甚至有些乏味的下午,已经永远地、残酷地过去了。世界在他眼前,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鸿沟。

孙振邦老师不知何时走到了老瓦匠赵铁柱旁边,两人看着教室那根粗壮却已有明显朽迹、虫蛀孔密布的主梁,沉默了很久。孙老师抬起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拍拍那根支撑了学校几十年的老木头,像拍一个老朋友的肩膀。手抬到一半,看着那腐朽的痕迹,又颓然地、无力地放下。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半生的沧桑和此刻的无尽忧虑。他背着手,佝偻着腰,像一棵被风霜压弯的老树,慢慢地、蹒跚地走开了。那落寞而沉重的背影,在空旷的、尘埃尚未落定的院子里,显得格外苍老和孤独。排查出的隐患清单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演练带来的那一点点脆弱的秩序感,在巨大的现实威胁和沉重的心理阴影面前,渺小得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院子里的尘埃尚未落定,而笼罩在师生心头的、名为“安全”的阴霾,才刚刚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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