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吹得人衣袂作响。
曹三阳跟在苏晴和柳烟身后，脚下的山路蜿蜒崎岖。
一个时辰里，她们带他看了三处洞府。
第一处在半山腰，洞口有藤萝遮掩，内里石室方正，灵气浓度确实远胜鸣玉苑。苏晴说，前任洞主是个符师，特意布置了聚灵阵的雏形。
“售价几何？”曹三阳问。
“不贵，八十块中品灵石。”苏晴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八十个铜板。
曹三阳的心沉了一下，袖袋里那块灵石的温度，似乎也凉了几分。
第二处是个天然溶洞，内有暗河，水声潺潺。柳烟说，水中生有一种银线鱼，久食可淬炼肉身。
“这个呢？”
“这个带水脉，稍贵些，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
曹三阳沉默地跟上她们的脚步。
第三处地势最高，视野开阔，能俯瞰小半个山谷。洞府不大，但石壁上生着几株发出微光的苔藓，将洞内映得一片幽静。
“这里最便宜了，”苏晴善解人意地开口，“只要六十五块中品灵石。而且洞主急着出手，价格还能再谈。”
曹三阳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
他袖中的手，死死攥着那唯一一块中品灵石。
他全部的身家，连这里最便宜的一根石笋都买不起。
百珍楼里那股邪火，被这冰冷的山风一吹，已经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灰烬，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曹师兄，”柳烟转过身，声音依旧温柔，“可是觉得……价格有些不合意？”
曹三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唉，这确实不是小数目。”苏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好洞府都是这个价，毕竟关乎道途根本，谁也不会贱卖。”
她们一唱一和，将他的路堵死。
曹三阳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告辞。他已经不想再自取其辱。
“不过，”柳烟的眼波流转，忽然话锋一转，“办法也不是没有。”
她往前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我们和几家银号的主人都有交情。如果曹师兄真心想要，我们可以帮忙说说，让你先付一部分，剩下的，按月分期来还。”
“分期？”曹三阳一愣。
“对。”苏晴立刻接上话，脸上重新绽开笑容，“比如这处，你先拿出十块中品灵石作为定金，剩下的，我们给你算个最低的利息，分两百年还清。看公子这样，应该是修仙家族的，资质这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公子若是筑基成功，还这贷款肯定是没有问题，若是筑基失败，反正也是后辈来还。与公子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这样一来，你马上就能搬进灵气充裕的洞府修行，修为精进，赚取灵石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还款不成问题。”
她们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曹三阳看着她们。
看着她们精致的妆容，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他想起了父亲交给他灵石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想起了林清婉说出“你们可以竞争”时，那清冷漠然的脸。
欠债。
向这两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欠下一笔他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债。
从此以后，他修行的每一刻，赚取的每一块灵石，都将背负着这座大山。他会成为她们的提线木偶，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他已经丢了尊严，不能再把自己的未来也抵押出去。
“不必了。”
曹三阳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买不起。”曹三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
说完，他朝二人拱了拱手。
“多谢两位仙子引路，叨扰了。”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下山的路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自尊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目光，已经从温和的笑意，变成了某种冰冷的东西。
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站住。”
苏晴的声音传来，没了之前的甜美，带着一丝冷硬。
曹三阳脚步一顿，但没有转身。
身后传来压抑着怒火的低语。
“真是给脸不要脸，浪费我们一上午的时间，耍着我们玩吗？”是苏晴的声音。
“算了师姐，看他那穷酸样，估计连十块中品灵石都拿不出来。”柳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就是气不过！你看他刚才在百珍楼那副样子，我还当是哪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结果是个空心大萝卜！”
“别气了，”柳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算计的意味，“他不是想买吗？也不是一点油水都榨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
曹三阳的后背有些发凉。
“你是说……”苏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黑风岭，最里头那座。”柳烟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清晰地钻进曹三阳的耳朵里，“那个姓赵的不是急着脱手吗？开价只要五块中品灵石，说是卖，跟送也差不多了。”
“那地方能住人吗？”苏晴反问，“阴气那么重，上一个租客半个月就疯了！”
“疯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柳烟轻笑一声，“他不是想要便宜的吗？这就是最便宜的。他袖子里那块中品灵石，我看得分明，刚好够付全款。一次性买卖，两不相欠。”
“……这倒是。”苏晴似乎被说动了，语气里透出一点兴奋，“就这么办。把他骗过去，只要签了地契，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他了。”
曹三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山风吹过他的后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苏晴和柳烟脸上的阴冷还未完全褪去，看到他转过来，两人都是一愣，随即柳烟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又堆满了温柔无害的笑容。
“曹师兄，怎么不走了？”
她柔声开口，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曹三阳的幻觉。
“我们姐妹刚才商量了一下，觉得师兄也是诚心想买，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真诚地看着曹三阳。
“正好，我们想起还有一处洞府，前主人走得急，所以要价极低。”
“保证是师兄你……绝对能承受得起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