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鹅湖夜会后,凡多姆海恩府邸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夏尔明确拒绝了异的提议,但那份关于“未来可能性”的种子,却如同细微的尘埃,落入了心湖,无法轻易拂去。他变得更加沉默,处理公务时时常走神,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坚冰之下,似乎有更复杂的东西在涌动。
塞巴斯蒂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异的策略如同最高明的毒药,不追求即刻毙命,而是缓慢侵蚀。他知道,单纯的严防死守已经不够了。必须主动出击,彻底清除这个隐患。但威廉的警告和监视,以及异本身诡秘难测的行踪,让他投鼠忌器。
这种受制感让塞巴斯蒂安异常烦躁。他对夏尔的守护变得更加……具有压迫性。他几乎限制了夏尔所有的外出活动,除非必要且在他的绝对控制之下。府邸成了名副其实的金色牢笼,而塞巴斯蒂安就是那最忠诚也最不容置疑的狱卒。
“少爷,您今天的行程已经全部取消。外面有不确定因素。”塞巴斯蒂安用无可挑剔的礼仪汇报,但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却比以往更甚。
夏尔从文件中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这是第几次了?塞巴斯蒂安,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像你担心的那样,被那个恶魔蛊惑,还是害怕……我产生哪怕一丝想要走出这个笼子的念头?”
这话语中的尖锐,让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微微收缩。他优雅地躬身:“我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您的安全,少爷。在威胁解除之前,谨慎是必要的。”
“必要的囚禁?”夏尔冷笑一声,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被高墙和结界封锁的庭院,“有时候,我分不清,困住我的究竟是仇恨,还是你的‘忠诚’。”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塞巴斯蒂安一直试图忽略的某个点。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寒意:“少爷,请慎言。我们的契约,是您复仇的唯一途径。我的忠诚,是确保契约完成的基石。”
“基石……还是枷锁?”夏尔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入了塞巴斯蒂安的耳中。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塞巴斯蒂安站在原地,看着夏尔站在窗前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直,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抗拒。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夹杂着被质疑的愤怒,在塞巴斯蒂安心头滋生。异的毒计,正在见效。夏尔开始质疑他们关系的基础了!
当晚,夏尔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中,他时而身处镜廊,看着那些没有仇恨的虚假人生;时而又站在天鹅湖边,异用那双忧郁的紫眸看着他,轻声问:“你看,这水面多么自由,即使是被束缚在天鹅湖中的天鹅,也有展翅的瞬间。你呢?” 而塞巴斯蒂安的身影,在梦中化作了巨大的、笼罩一切的黑色阴影,无声地凝视着他,既是保护,也是囚禁。
夏尔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冷汗。他坐起身,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眼中未散的惊悸。
几乎在他醒来的瞬间,塞巴斯蒂安的身影就出现在床边,如同从未离开。“少爷,您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夏尔没有看他,只是抱紧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闷声道:“出去。”
塞巴斯蒂安的身体僵了一下。这是夏尔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拒绝他的靠近和安慰。“少爷……”
“我说,出去!”夏尔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罕见的、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火焰,“让我一个人待着!”
塞巴斯蒂安看着夏尔眼中那陌生的情绪,那是被逼到角落后的应激反应,是对他过度守护的反噬。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躬身:“……如您所愿,少爷。我就在门外。”
他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塞巴斯蒂安的红眸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紧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异的低语,仿佛在他耳边响起:“看吧,塞巴斯蒂安,你的守护,正在变成他最大的压力。你亲手将他推向了怀疑的边缘。”
而此刻,在伦敦某处,异正通过一面悬浮的水晶球,观看着凡多姆海恩府邸内能量波动的变化。他能感受到夏尔内心的挣扎和塞巴斯蒂安压抑的怒火。
他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紫眸中满是愉悦。
“矛盾激化了……很好。”他微笑着低语,“当守护者开始因恐惧而失控,当被守护者开始感到窒息……那就是裂缝产生的时候。塞巴斯蒂安,你越是紧握,沙粒流失得越快。”
他放下酒杯,指尖在水晶球上轻轻一点,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如同涟漪般扩散出去,目标直指夏尔卧室的方向。这能量没有任何攻击性,只会轻微放大目标此刻内心的情绪波动——无论是孤独,还是对自由的渴望。
“一点点催化剂……”异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吟唱,“让这场关于‘囚笼’的戏剧,上演得更加激烈些吧。”
府邸内,刚刚平复些许的夏尔,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胸闷和窒息感,看着窗外高墙的视线变得模糊,对自由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地涌上心头。而门外的塞巴斯蒂安,则清晰地感知到了房间内那股被放大的、躁动不安的灵魂波动,以及那股属于异的、若有若无的干涉能量!
“异——!”塞巴斯蒂安几乎要咬碎牙齿,怒火混合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焦虑,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猛地转身,想要再次闯入房间,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因为他知道,此刻的闯入,只会更加刺激夏尔。
他站在门外,如同困兽。而门内,是他开始出现裂痕的契约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