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律师是我全权委托的代理律师，他说的话就是我的话，不存在什么要挟不要挟的。”李凡突然拔高声量，指节在红木茶几上叩出轻响。
“我现在这副光景，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你想怎么来我都奉陪，难不成还能叫帽子叔叔把我抓去吃公家粮？”
“那更好，省得我天天为生活发愁，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
“两条路你选吧！”
张胜和被这股子硬气撞得后槽牙发酸，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发红的嘴角，刚才那杯热茶烫得他舌尖还在发麻。
他眯起眼盯着李凡，喉结动了动，心里直犯嘀咕：“这杂碎还真是一点没变，像茅坑里的石头，可现在能怎么办？总不能真闹到法拍……”
他想起昨夜在中介小妖精的出租屋里，两人边打扑克边聊时的场景：小妖精涂着玫红甲油的手指翻着资料，眼波流转道“张总，那套大平层啊，现在毛坯都能挂850万往上”。
他当时摸着不该摸的地方的手都抖了，李凡买房后装修都砸进去200w，要是今天能600万拿下，净赚250万不说，那带大阳台的户型现在可是有钱都买不着。
“不行，今晚得再找小妖精‘切磋’，把市场价摸得更准些……”他甩了甩发烫的嘴唇，余光扫过李凡，喉结动了动。
与此同时，邝行之望着李凡挺直的脊梁，眼底闪过丝欣慰。
他想起三年前跟李凡去谈建材合同，对方被供应商堵在仓库里，也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叼着根烟靠在货架上，
等对方骂完了才慢悠悠开口：“骂够了？骂够了就看合同，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耗，”
那会儿他就觉得，这男人骨子里一直有股劲儿。
此刻他在心里暗叹：“这才是从前那个能扛事的李总啊！哪怕落了难，骨子里的从容劲儿半点没丢。”
“李凡，别给脸不要脸！”张胜和扯了扯高定西装的袖口，
金表在腕间晃出冷光，语气里带着趾高气扬，眼睛却往窗外飘，
“现在你在我跟前就是只蚂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识相的话就乖乖签字，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儿子从现在上到中学我包了，还让你到我公司开车，一个月两万，总比你跑外卖强吧？”
说实话，那一瞬间李凡真心动了，
但张胜和不知道，李凡盯着茶杯里晃动的茶水，
想起以前早上送儿子上学时，孩子总扒在车窗喊“爸爸早点来接我”的模样，
前妻和儿子走后，儿子上学是他最挂心的事。
李凡不是没想过妥协，张胜和刚才说的“包到初中”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二年级到六年级，省重点的学费再加上七七八八得80万吧？
自己现在跑外卖，风里来雨里去，一个月撑死挣万把块，哪够？ 可再想想张胜和那副嘴脸，
他又冷笑起来：他会这么好心？不过是想看我低头，看我儿子被他儿子欺负罢了。
再说了，真要带儿子来省城，前妻肯定不同意，
她走的时候说得清楚，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李凡这张脸。
想到这儿，他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水在杯里荡出涟漪。
他想起昨夜暴雨天跑外卖，电动车在积水里抛锚，他背着保温箱在雨里走了三公里，到客户家时袜子都能拧出水；
想起儿子上周在电话里小声说“同学都有新书包”，他摸着兜里皱巴巴的外卖单，喉咙发紧.....
可下一秒，张胜和当年被人追着打，缩在他身后发抖的模样突然浮出来，那时候谁是蚂蚁？
想到这些，李凡的目光突然变得像淬了冰的刀刃。
张胜和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李凡早把他的算盘看得透透的。
张胜和现在不过是仗着有点钱装大爷，心里肯定想着你李凡都落魄成这样了，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他不在乎这点钱，但看着李凡给他开车，看着他儿子欺负李凡儿子，他就是爽！
当张胜和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时，
李凡“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往前半步，双目一瞪，直视张胜和的眉心，正色道：“我李凡是被吓大的？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我最后重申一次，邝律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要么按他说的办，要么等法院判决，你赞成还是反对？”
“我赞成——”邝行之眼睛发亮，活像看偶像表演的小迷弟，
话刚出口就被李凡扫了一眼，立刻缩了缩脖子，“咳，当我没说，你们继续，口渴的话快喝水。”
他边说边抄起茶壶续水，给李凡的杯子只倒了小半杯，
轮到张胜和时却“手滑”，茶水溢出来打湿了对方的西装裤脚。
李凡憋着笑低头喝茶，心道：“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李凡，闹成这样对谁都没好处。”张胜和扯着湿答答的裤腿，嘴硬道，“何必要把路走绝？”
李凡没接话，端起茶杯慢慢抿着。
他听见张胜和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不知是他的哪个牌友打来的。
其实张胜和心里很虚，其他几个材料供应商确实起诉了李凡，银行暂时没动静，信用卡催收电话倒天天往李凡旧手机上打。
他今天来，就是想着逼李凡签了合同，剩下的交给自己请的“金牌律师”处理。
可他不知道，那“金牌律师”就是中介小妖精的牌友，身份证和律师证都是伪造的的，只是张胜和被她给睡服了，所以现在这代理费恐怕早被卷跑了.....
“这样吧……”张胜和摸出金表看了眼时间，“给我一天考虑，明天答复你？”
“我可没你这闲工夫。”李凡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今天必须定下来，我还得赶回去跑外卖，再晚会儿，这月房租都要凑不齐了。”
“问题是，银行没起诉，其他供应商倒是起诉了，法院能允许直接过户吗？”张胜和搓着油亮的背头，声音低了些。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只要谈好价格，合同签完七个工作日就能过户，我们律所担保，童叟无欺，不过得全款。”他说着冲李凡挤了挤眼，活像个等着拆礼物的孩子。
“好，那我们现在谈价格。”张胜和咬了咬牙，眯着眼睛看向李凡。
“张总，都说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嘛。”邝行之嘴角挂着点小得意，
“价格由我来谈，李总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喊停,是吧李总？”他歪头看向李凡，眼里带着询问。
李凡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暖光,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当年在工地上对着工人说“天塌了我顶着”的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