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指还停在半空，离那块裂开的晶体只有几厘米。眉心的印记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一样。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继续往前。
沙奈朵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它的精神连接还在震动，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脑里。它闭上眼，强行压住那股刺痛，把感知集中到前方的光流上。
晶体内部的光开始流动，不是散乱的闪动，而是沿着某种规律在走。一道道蓝白色的光线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划出短暂的痕迹，又迅速消失。
秦川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频率，和父母留下的记忆卡很像，但更老，像是被时间磨过一遍。他抬起左手，把护腕摘下来，露出手腕内侧那道伤痕。皮肤下的晶格纹路随着心跳一明一暗，像是在回应什么。
“能看清吗？”他低声问。
沙奈朵没说话，只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它的精神力正被强行拉进那片光流，画面断断续续地出现。第一帧是实验室的门打开，第二帧是一双手在操作台前快速输入代码，第三帧是一个女人转过头，看了镜头一眼。
那是秦川的母亲。
画面拼接完成的瞬间，整个山谷安静了。连风声都停了。
晶体中的光突然变强，一道全息影像从里面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秦川的父母站在影像里，穿着实验服，背景是一间白色房间。他们看起来很年轻，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还要早十几年。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母亲开口，“说明重启计划已经失败。”
秦川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没收回。
“我们原本想用时空装置把滞留在夹层里的人救回来，包括我们自己。但系统在二十年前就失控了。它不再救人，而是开始吸收那些人的存在作为能量。”
父亲接过话：“你拿到的记忆卡，是我们最后留下的引导程序。但它只能带你到这里。真正的装置不在雪山，而在……”
影像突然卡住。
秦川立刻念出父亲常用的启动口令：“极冻归源。”
画面跳了一下，继续播放。
“真正的装置在时间线之外。我们试过三次重启，每一次都让现实变得更不稳定。最后一次，我们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你现在看到的我们，是最后一次尝试失败前留下的备份。”
母亲的声音低下去：“儿子，别相信‘重启’这个词。它已经被组织篡改过。他们不是要修复时间，是要彻底重置一切，把所有不符合他们规则的存在抹掉。”
秦川的呼吸变了节奏。
影像里的父母同时抬头，像是能看见他一样。
“你体内的晶格化，不是意外。是我们做的。为了让你能在时间断裂处存活，我们把你改造成了载体。你是唯一能接触核心的人，但你也最危险。”
父亲说：“如果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空气里留下一片空白。秦川站在原地，手指依然悬着。他的手臂开始发热，晶格纹路从手腕往上爬，速度比之前快得多。
沙奈朵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短促的精神警示。它的预知能力捕捉到了异常——空中出现了扭曲的光影，像是有东西在撕开时间本身。
下一秒，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晶体上方。那是时拉比的投影，身体周围缠绕着断裂的丝线，像是被强行从某个时间点扯出来的一样。
它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清晰。
“检测到时间悖论。”
它顿了一下，继续用嘴型说话。
“记忆卡将在零点五秒后自我销毁。”
秦川立刻反应过来。记忆卡一旦毁掉，所有关于父母、关于装置的真实信息都会消失。他不能再等。
他迅速把刚摘下的护腕按在晶体表面。护腕上还带着体温，皮肤残留的晶格共振让光流失效的速度慢了一瞬。
就是这瞬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星阵烙印在他脚下隐隐发烫，那是刚才古代宝可梦们留下的连接点。他用这个作为锚，切断与肉体的感知。
意识开始收缩。
他不再去想手臂的疼痛，不再去管耳边的风声，也不再理会沙奈朵传来的警告。所有的念头都压缩成一点，朝着那道裂开的晶体核心冲去。
身体失去了支撑。
他的左手从晶体前滑落，整个人向后倒去。膝盖先碰到冰面，然后是背部。但他感觉不到撞击。
意识已经撞进了光流。
一瞬间，他看到了无数画面。有他小时候躺在病床上，有父母在实验室争吵，有组织首领站在高处俯视人群，还有他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央，手里握着一块正在熔化的王冠。
这些画面飞快掠过，像被风吹散的纸片。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只要意识还清醒，就必须往前。
光流越来越急，像是要把他撕开。他死死守住那一点自我，顺着记忆卡最后的信号往前冲。
外面的世界静止了。
沙奈朵跪倒在地，精神连接彻底断裂。它的耳朵垂下，身体微微发抖，但仍在监测秦川的生命信号。微弱，但还在。
时拉比的投影缓缓消散，最后一圈时间涟漪在空气中荡开，然后归于无形。
那块晶体依旧悬浮在裂缝上方，内部的光没有平息。蓝白色的流光在里面旋转，像是藏着一段还没讲完的故事。
秦川的身体躺在冰面上，双臂的晶格纹路忽明忽暗。左手抽搐了一下，指尖擦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的眼睛闭着，睫毛不动，呼吸几乎察觉不到。
意识已经不在这里。
而在某条正在坍缩的时间通道里，逆着二十年的断裂，冲向那个没人成功抵达过的终点。
光流尽头，有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