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说的这一番话，声音并不大，没有慷慨激昂的控诉，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执，却像一串炸雷在龙渊耳边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苏砚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回音，反复撞击着他的耳膜。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让龙渊有些手足无措，想干什么，却又很无力。
“阿渊，我……” 苏砚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不忍，刚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或者给予一些安慰。
然而，龙渊却猛地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
“时间不早了，你……你先休息吧！有事……有事喊我就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干涩发紧，甚至都没有回头再看苏砚一眼，脚步有些凌乱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朝卧室门外走去。
那背影，透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想要独处的迫切。
苏砚愣了一下，望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
有释然，有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虽然她发自内心地不喜欢顾清辞，但刚才对龙渊说的那番话，确确实实是她基于现实考量，真心认为对龙渊好的提醒。
在她固执的认知里，顾清辞和龙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强行靠近只会彼此受伤。
而她苏砚，才是与龙渊最匹配、最能给他安稳幸福的最佳之选！是顾清辞的出现，扰乱了她和龙渊之间本应平稳发展的轨迹。
关掉床头灯，卧室陷入一片昏暗。
苏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在夜色中模糊了轮廓的吊灯。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龙渊离开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深刻的落寞与挣扎。
那神情，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她的心上。
苏砚烦躁地翻了个身，双手插入发丝，用力地揪了揪头皮，一股莫名而强烈的烦躁感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让她心绪不宁，却又说不清这烦躁究竟源于何处，是为了龙渊的落寞而心疼，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龙渊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弯曲垫在脑后，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的光芒映亮了他写满纠结和疲惫的脸。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顾清辞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给我答复，睡着了？”
那简洁的文字后面，仿佛能看见顾清辞那双带着询问和些许不耐的明亮眼眸。
龙渊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微微颤抖。
他点开输入框，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打出一行字，觉得不妥，又飞快地删掉；再打，再删……反反复复，对话框里始终是一片空白，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大脑。
他明白顾清辞的意思，但苏砚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那些关于现实、关于差距、关于“坚定之选”的尖锐问题，让他在这时变得犹豫了！
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毛线团，理不清，剪不断。
不知道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多久，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挣扎，龙渊举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眼皮沉重地阖上，竟就那样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条编辑了无数次却始终未能发出的回复，最终，还是沉寂在了黑暗里。
另一边，顾清辞的新别墅，二楼主卧的灯光柔和而明亮。
顾清辞刚洗完澡，身上裹着丝质睡袍，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珠，她也顾不上吹干，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甚至不需要解锁屏幕，只是看到通知栏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的图标，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指尖快速滑开屏幕，直接点开与龙渊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果然还是她自己发出去的那句，下面没有任何新的回复。
“好好好！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回我的消息！龙渊！耍我是吧？！”
顾清辞绝美的脸上，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一连三个“好”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愠怒。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那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可怜的机器捏碎！
对于自己和龙渊的关系，以及自己内心的情感，顾清辞是经过了反复确认和深思熟虑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龙渊的感觉，绝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好感或依赖，那是更特别、更让她心跳加速的，属于“喜欢”范畴的情感！
既然明确了心意，以她的性格，便不愿再拖泥带水。
所以，她才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带着试探的方式，主动向龙渊挑明了这件事。
别看顾清辞表面上总是一副冰冷系大女主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但在恋爱这件事上，她完全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甚至在此之前，她都未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此，在向龙渊提出那个“另一种身份”的暗示时，她内心其实充满了紧张和羞涩，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演技和表情管理，才在龙渊面前勉强维持住了那份镇定自若。
关于龙渊的答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会干脆利落地答应吗？会委婉地拒绝吗？还是说，想先保持现状，慢慢发展？每一种可能，她都在心里预演了应对的方式。
可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龙渊这家伙，竟然会选择不回复！用沉默来应对！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感到烦躁和不安！
因为这让她完全无法捉摸龙渊的真实想法，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期待和忐忑都落了空，只剩下一种悬在半空、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这种失控的、无法预料的感觉，让一向习惯掌控局面的顾清辞，感到极其、极其的烦躁！
顾清辞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把手机扔在床上。
“行，龙渊，你厉害！你不回是吧？那我就亲自去找你问清楚！”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照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原来再冷静的大女主，遇到在意的人，也会有这样患得患失、方寸大乱的时刻。
一连好几天，龙渊在上完课后，都直接来苏砚家里照顾她。
苏砚的脚踝恢复得不错，红肿渐渐消退，已经能自己扶着墙慢慢下地了，虽然走起来还有点跛，但比起刚开始那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已经好太多。
按理说，苏砚这边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了，龙渊该松口气才对。
可他心里的慌乱，却像潮水般一天天涨起来。
那天晚上顾清辞发的消息，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对话框里的输入框被他点开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敲下一个字。
越往后拖，他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是该说“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还是该直接摊牌说“我还没想好”？甚至……
他开始有点不敢回复，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学校里碰到过顾清辞。
教学楼、食堂、实验室……那些以前偶尔会偶遇的地方，最近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联系，像是彻底断了线。
龙渊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这副拖着不回应的样子，肯定是让顾清辞生气了。
那位大小姐看着清冷，性子却执拗得很，被人这么晾着，怕是早就把他归到“不想理会”的名单里了。
可就算见面了又能怎样呢？他该说些什么？
所以……他和顾清辞的关系会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个想法开始萦绕在了龙渊的心头，但令人好笑的是，仅仅在第二天就被打破了！
下午四点半，龙渊上完最后一堂课时，刚走出校门口，便被两个西装男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
“走吧，清辞小姐要见你！”
龙渊刚想反抗，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不挣扎了，就这么让他们带上了校门口对面的那辆宾利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