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沧州城头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无数青州军的尸体。
不少人身上扎满了箭矢,活像一只只刺猬。
“杀啊!”
李破甲率领的乡兵营宛如潮水般扑向了沧州城头。
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名青州军指挥猛地掀开了自己亲兵的尸体。
他顺着城垛的缺口朝城外扫了一眼,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方才溃退的辽西军,此刻正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他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辽西军上来了!”
“准备迎战!”
不少伤痕累累的青州军从女墙后边,盾牌后边钻了出来。
城头稀稀拉拉地站着在箭矢覆盖下幸存的青州军。
他们没有了方才的得意嚣张。
濒临死亡的伤兵躺在尸堆里,痛苦的哀嚎声让活着的青州军心烦意乱。
青州军都指挥使张虎臣盯着那以排山倒海之势再次猛扑而来的辽西军。
他的面色凝重如铁。
辽西军集中了大量的箭矢对他们城头的守军进行了覆盖性打击。
他们方才拥挤在城头的将士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张虎臣吃了一个亏,眸子里满是怒气。
“调火字营上城御敌!”
“快!”
有传令兵忙朝着城内打了旗语。
在靠近城墙的街区中,七八百名火字营的青州军得到军令后,迅速上了城头。
惨烈的城头争夺战再次爆发。
李破甲率领的辽东营、武川营等部兵马前赴后继地冲向城头。
无数的箭矢也朝着城头抛射。
靠近城门的众多民宅、商铺被火箭点燃,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双方围绕着城头,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
有辽西军武川营的将士突上了城头。
一名百户官手持长刀,横劈竖砍,连伤数名青州军。
可这名武川营的百户往前冲了不到十步,就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尸堆里。
刺翻这名武川营百户的青州军军士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的头颅就高高飞起。
双方在城头混战厮杀在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浑身是血的武川营军士临死前,抱着青州军一同摔下城墙。
相对于曹洪手底下的那些乡兵营而言。
李破甲手下的乡兵战力更强,战斗意志也更为坚定。
他们参与了辽州之战,好歹打了十多场大小仗,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了。
他们攻城拔寨,已经有了一些经验。
前边的人已冲上城头。
后面的人马上就能顶上去。
没有出现脱节或者后继无力的情况。
面对辽西军的凶猛进攻,青州军的伤亡在不断攀升。
即便都指挥使张虎臣亲自坐镇。
他们依旧无法将爬上城头的辽西军击退。
城头的辽西军与青州军绞杀在一起,几乎是脸贴脸地拿刀子捅对方。
青州军战力不弱,却也难以抵挡辽西军这般凶猛的攻势。
张虎臣立于城楼台阶之上,焦躁地来回踱步。
迟迟无法将对方击退,局势十分危急。
一旦某个防区失守,城头防线将全线崩溃。
面对岌岌可危的防线,张虎臣不得不再次调兵增援城头!
“调林字营上城御敌!”
在张虎臣的命令下,又一个营七八百人的青州军被调上了城头。
相对于辽西军几乎满编的两三千人的营外。
青州军各营兵力不多,满编时也仅有一千五百人。
多数营队仅有七八百人。
少的只有三四百人。
一些营头甚至官多兵少。
一营又一营的兵马被调上城头,方才勉强稳住了防线。
当辽西军主力在东门与守军展开殊死厮杀的时候。
辽西军红河营等部则在南门发起攻势,以牵制守军。
“节帅!”
“城头的青州军顶得很厉害!”
“李镇将他们快要攻不动了!”
“要不要先撤下来喘口气?”
副总参军曹阳凝视着攻势渐缓的辽西军将士,面容凝重。
他们辽西军自组建以来,还没打过这么惨烈的仗。
以前都是用优势兵力碾压敌人,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就能将敌人击败。
可这一次青州军依托着城高墙厚的沧州城,死战不退。
面对那不断抬下来的伤员。
曹阳这个副总参军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曹风看了一眼曹阳,神情自若。
“城内的青州军刚经历了一场内讧,军心不稳。”
“如今张虎臣担心被我们清算,所以死战不退,在城头与我们死拼硬打!”
“余下的青州军,未必会愿意与我们在这里拼命!”
“张虎臣的嫡系人马有限!”
曹风对曹阳道:“别看青州军现在顶得很厉害!”
“只要将张虎臣手底下的这些嫡系打残,那这一仗就好打了!”
曹风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比的就是谁更凶猛,谁能坚持到最后!”
双方如今围绕着城头反复争夺,伤亡很大。
青州军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势。
可曹风他们的援军正马不停蹄地赶赴这里。
现在不断进攻消耗城头守军的抵抗力量和抵抗意志。
等他们的战兵营抵达后,打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孙展!”
曹风转头喊了一嗓子。
“末将在!”
亲兵指挥使孙展当即小跑到了曹风跟前。
曹风吩咐道:“你带亲兵营也上去,助李破甲一臂之力!”
“遵命!”
曹风的亲兵营现有三千步骑,其中两千为步军,一千为骑兵。
这其中还有数百人的白虎兵。
凡是能得到白虎勋章和称号的,无一不是辽西军中的能征善战的老兵。
他们都是从各营抽调的,乃是全军精锐!
曹风现在将自己的亲兵营都派上去,以表必须拿下沧州城的决心!
两千亲兵营的步军将士迅速披甲。
他们在指挥使孙展的率领下,宛如一头出笼猛虎一般,迅速进入了血腥气弥漫的战场。
此刻在沧州城的城头,张虎臣已经亲自提着刀子在督战了。
“噗哧!”
“噗哧!”
张虎臣手里的长刀劈下,两名仓皇逃窜的青州军逃兵被他砍杀在血泊里。
张虎臣如魔神般矗立,挡住了不少逃兵的去路。
他瞪着眼珠子,大声咆哮着。
“滚回去!”
“临阵脱逃,杀无赦!”
张虎臣身后的亲卫也都齐刷刷地拔刀,朝着那些逃兵逼去。
“滚回去!”
“不然剁了你们!”
面对这些杀气腾腾的张虎臣亲卫,那些浑身血污的逃兵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后。
他们不得不转身再次返回了尸横遍地的战场,与辽西军厮杀在一起。
“再调一营兵马上来!”
张虎臣盯着尸堆如山的城头,转头下令。
“镇将!”
一名兵曹参军回答:“现在后边就只有几个残兵营了。”
“能战的都在城头了。”
辽西军的攻势太猛,张虎臣手底下各营伤亡也很大。
如今,城头的守军已几乎换了一拨。
许多青州军的营头伤亡过半,建制都打没了,不得不撤下去。
“派人去找王都督求援,请他派兵增援,我们快顶不住了!”
兵曹参军回答说:“我们已经派了几拨人去求援了。”
“王都督那边说南门那边,辽西军也攻得厉害!”
“而且北门那边有一个营方才发生了哗变,他们杀掉了王都督派去的人,要不是王都督及时派人镇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城内兵马有限,还得留一些兵马防着辽西军进攻西门和北门。”
“王都督要我们坚持顶住!”
“幽州那边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这话后,张虎臣气得将地上的头颅都踹飞了出去。
“老子在这里顶了一天了!”
“我手底下的人伤亡过半!”
张虎臣怒骂道:“援军都没有,这再打下去,将人都要拼光了!”
面对发火的张虎臣,兵曹参军不敢接话。
张虎臣怒骂几句后,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他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骂也没有用。
经过昨夜的一番内讧火拼!
他们青州军加上禁卫军,如今城内也就一万多人而已。
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调拨给他指挥的就有七八千之众。
余下的兵马还要守卫其他地方。
的确是没有多余的兵马派给自己了。
张虎臣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自己的烦躁心情。
\"再派人去求援,请禁卫军派人来增援,不然我们顶不住了!”
张虎臣知道,他们刚经历了一场内讧。
许多忠于原都督蒋成文的人马对王泰上位是不服气的。
如今只是暂时压住了他们而已。
方才有一营人马想要趁乱哗变夺权,幸好被镇压了。
保不住还有其他人想要铤而走险!
他们现在面临着内忧外患,情况岌岌可危!
“还有!”
“将那些残兵营中还能动弹的,都给我集中起来,补到城头上来!”
“快去!”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