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看,我的脸吗?
面具下的那张脸。
阿里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都没有触碰过的,在埃里克的脸上,更是在他心底的痕迹。
“如果你想让我看的话……”她的语气变得轻柔“但一定要我说我自己的想法的话,我想看。”
我想看看你的心,你的一切。
埃里克抬起手,他的手是颤抖又坚定的,他的目光锁定在阿里亚的脸上,唯恐错过她眼神和表情的改变。
他呼吸急促,眼瞳的色彩浓烈的就像是油画里花园午后的阳光。
终于,那只手覆盖在他那半张白色面具上,略一收缩扣住面具边缘,缓慢的,将那半张白色面具取下来。
阿里亚终于看见面具后的那半张脸。
半面的脸萎缩得只剩下皮肉,惨白的皮肤紧紧贴在面部的骨骼上,看不到一丝生气,轮廓分明的五官、深邃的眼窝在只剩下皮肉的情况下极为可怖,尤其是眼窝,像是在赤裸的颅骨的眼部嵌着一颗玻璃珠子——面部皮肤遍布类似烧伤的疤痕,凹凸不平的紧绷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斑驳的成片的伤痕,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她眨了眨眼。
嗯……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也没那么恐怖吧。
阿里亚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对埃里克有摘不下来的滤镜。
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肯定是她见过的太多了,看恐怖片的时候各种场面不都看过了,区区毁容萎缩骷髅头一样的半张脸又有什么可怕的?
埃里克想闭上眼躲避那可能出现的惊惧眼神、后退与惊叫、厌恶与排斥,但他又抱着一种微弱的希望。
达洛加之前撞见过他的样子,每次和他说话时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他面具的方向,也说过看见他的脸之后吃不下饭这样的话。
那阿里亚呢?
只要不是厌恶,只要不是嫌弃与愤恨,他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哪怕之后永远戴着面具,亦或是制作那种戴上像是正常人一般的面具,哪怕是用针线将完好的皮肉缝在脸上也——
喷涌的想法都在阿里亚靠近后戛然而止。
她捧着他的脸庞,眼神依旧很平静,像是没有看到他恐怖的死人头一样的半边脸一样,凑近了,轻柔地在他那丑陋的半边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
柔软,温暖。
“阿里亚……?”
发生了什么?
是幻觉吗?
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到自己那令人厌恶的半边脸上被落下一个珍视的吻?
埃里克伸出手去触碰那凹凸不平的脸颊,那种触感让他的手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不过,这告诉他一切还如同往常一样,他的脸还是那么令人作呕,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么,阿里亚怎么会……
他抬起头,从那双金色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出自己那半边脸俊美、半边脸惊骇的可恶面容。
可是,这双眼睛依然是平静的、包容的。
“你不觉得……”恶心吗?
阿里亚摇摇头打断埃里克即将说出的话“在我眼里,你的脸并没有那么可怕。”
埃里克现在觉得自己飘飘然,一颗心如同被浸泡在温水里,舒适,还有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全感。
现在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吗?
没有控制的九色鹿的躯壳在远处花海中踢踢踏踏的悠然漫步,时不时低下头嗅闻花朵。
金色花树掉落着花瓣,落在两人中间,埃里克看着一片花瓣飘向阿里亚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眼阻挡花瓣,就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埃里克倾身,触碰柔软的唇瓣。
阿里亚瞬间睁眼,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一半像上帝的杰作,一半像魔鬼的玩笑。
唇上的触感陌生而又奇妙,埃里克伸出手,一只手托住阿里亚的后颈,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只希望两个人靠得近些,再近些。
青涩的只凭本能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有些好奇,抱着求知的心态,他们慢慢探索着,试探性的触碰与纠缠,清风拂过,花树簌簌落下大片的花,掩盖了两个人的身形,只留下影影绰绰的轮廓。
风声呼啸,掩盖了那轻微的水声。
分开时阿里亚反应过来刚才干了什么,顿时有些不自然,她眼神飘忽不去看埃里克,脸颊乃至于耳朵漫上一层红霞,当她偷偷去看埃里克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灼灼的盯着她,像是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阿里亚,”他微哑的声音带着郑重。
“我爱你。”
“我知道。”
迟早有一天,她的“我喜欢你”也会变成同样的“我爱你”,阿里亚觉得,这一天不会太远。
达洛加是最先知道两人在一起的消息的。
阿里亚的复活节假期里最苦的就是达洛加,他先是一时上头戳破了埃里克的感情,那天有些发愁又有些期盼的看着两人前往歌剧院,结果很晚才回来的只有埃里克一个人,还浑身低气压,一看心情就不好。
达洛加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他俩没成。
这一周里他吃饭喝水出行都分外注意,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是两只眼睛轮流站岗,唯恐被埃里克暗杀。
现在看到他周身轻松愉悦的气息,达洛加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总算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