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洛加,这并非他的名字,而是波斯语里面警察总长的意思,他习惯、大家也习惯这么称呼他,甚至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
达洛加本人也不甚在意。
在放走埃里克之后,他一度十分后悔,只怕他会造成更多的罪孽,像在波斯那样,成为国王手下一把无人能比的滴血的刀。
更怕这个人肆意惯了,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情。
放走埃里克后,他被波斯国王追责,失去了职位,原本连命都留不下来,是朋友找到了一具被海鸟啄食的尸体冒充死亡的埃里克,这才让达洛加活了下来,转变为剥夺职位。
不过,因为达洛加出身于皇族,波斯国库每月依然会给他发钱*,所以不担心平时的花销。
他只担心埃里克会做出什么。
因此,他一路追随埃里克的踪迹,刚得知他在君士坦丁堡,在苏丹手下做事,等他赶过去,埃里克已经不在这里了,达洛加只好继续寻找,一直到前几个月才得知这个让人又敬又畏的人来到了法国定居。
达洛加一度以为,埃里克应该就是恶神安哥拉?曼纽2在人间的化身,可他有时候心血来潮善心大发,竟又像善神阿胡拉·马兹达3在世了。
只有两位神明知道,当他听说埃里克身边有个姑娘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停跳了。
达洛加是无意中见过埃里克那张丑陋的令人害怕的脸的,那半张正常的、远超常人的俊美脸庞更衬得另外半张脸难以直视,更何况,埃里克我行我素、偏执嗜杀,出于对自己的一种补偿心理,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哪怕这会耗费大量金钱和时间。
他对自己有一种报复性的补偿心理。
这样的人身边有了一个姑娘……这很难不让达洛加多想。
是埃里克用那天才一般的智慧、令人惊叹的才华和神秘迷惑了那位姑娘?
是他用那神乎其技的催眠让那姑娘留在身边?
是欺骗、强制、亦或是引诱?
并非是达洛加对埃里克有偏见,而是他很难相信会有人接受这样的埃里克。
埃里克的性格又十分敏感,如果那姑娘表现出害怕,恐怕就得一辈子被留下了。
他忐忑了许久也没见过那姑娘来过,甚至以为是埃里克一个人太孤单出现了幻觉,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直到他亲眼看见阿里亚的存在。
最先吸引人的自然是那眼睛上的蒙眼巾,达洛加见到这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至少这位看不见,也就不会对埃里克的脸有所排斥,进而惹怒埃里克造成悲剧。
再就是阿里亚流云一样的长发、奇特的装扮和斗篷。
十九世纪,波斯女性以壮硕、有胡子、眉毛相连为美,就算是这样,达洛加看见阿里亚时也是眼前一亮。
他游荡在外,审美自然是能顺利切换的,在外面并不适用于波斯那套审美,就切换外界的审美观。
达洛加清楚的知道,这位少女算得上是非常好看。
只可惜眼睛……
“这位……达洛加,”阿里亚叹了口气,扯下蒙眼巾,露出一双和埃里克同色的眼睛“我看得见,眼睛上面蒙这个只是习俗,蒙眼巾是特制的,不会妨碍我的视野。”
达洛加大惊失色。
居然是看得见的……那太容易酿成悲剧了。
“这就是你的朋友,达洛加?”阿里亚偏头看向埃里克,后者犹豫片刻“朋友?算……小半个吧。”
怎么朋友还按半个半个来的?
达洛加一个激灵,他和埃里克只能算说得上话的关系,要说关系,大概是他放走埃里克之后才变得好一点了,朋友那是说不上的。
看着语调轻松的与埃里克聊天的阿里亚,达洛加陷入怀疑中,是这位女士太过胆大,还是埃里克装的太好,两人聊起天来显得埃里克像个正常人。
他看阿里亚说话依然有条理,眼神清明,不像是被催眠的样子。
那埃里克就是隐瞒了自己的过去和阿里亚认识的吧。
话又说回来,埃里克只戴了半张面具的样子让达洛加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他以为埃里克一辈子不会让人看到他的脸,无论是完好的一边还是破碎的一边。
难不成是为了诱惑这位……阿里亚?斐?
达洛加上下打量思考的目光惹得埃里克十分不满,他抓住阿里亚的手腕把她带到身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达洛加,你确实救过我,可这不代表你有放肆的权利。”
这是达洛加熟悉的埃里克,他并不感觉意外,就是感觉这两人之间很奇怪。
像恋人的相处又不像。
明明亲昵,却还有一层界限约束。
难不成,埃里克还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本能的把人留下来?
阿里亚看着也不像开窍的样子。
达洛加并不声张,贸然说破这件事没有好处,处在不开窍的状态也好,如果有一天阿里亚想要离开了,埃里克也没有理由把人留下来。
等到那个时候,达洛加帮阿里亚离开也更轻松一些。
如果点破,那这姑娘这辈子是别想离开埃里克了。
埃里克不会放阿里亚走的,他会像一条巨蟒,盘踞在珍宝上,又像是守财奴看守自己的财宝那样,看的严严实实。
看都不让人看一眼。
想来想去,还是不要说出来。
“我和埃里克打算去加尼叶歌剧院,”阿里亚转头“你呢,达洛加?”
“叫他干什么?达洛加并没有欣赏歌剧的兴致。”
阿里亚奇怪的看了埃里克一眼,没有说出来,知道达洛加拒绝并且离开之后,她才问出口“你好像对达洛加有种敌意?他不是你的恩人吗?”
“一码归一码。”埃里克抓着阿里亚手的手掌微微收紧,保持着一种不会让阿里亚疼痛、却会让她无法挣脱的力度“达洛加会唆使你离开我。”
“他坚信你是被我迷惑引诱欺骗……”
“可我们都知道不是,”阿里亚仰头微笑“我们都知道。”
没必要担忧。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还是一步步的向你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