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吞噬一切,感知瞬间紊乱。
当玄一、星璇、瑶光三人视野恢复时,已身处镜城内部。脚下是光洁如镜的石板,倒映着他们有些失真的身影;四周是无数镜面构筑的楼阁与廊道,层层叠叠,延伸至视野尽头,构成一个无限重复、自我映照的囚笼。天空,也是一面巨大的、混沌色的镜面,压抑得令人窒息。
更可怕的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弥漫。它并非攻击肉身或神魂,而是作用于更本质的层面——认知。
玄一猛地蹙眉,他感觉到关于自身的一部分记忆正在变得模糊,并非被抹除,而是如同蒙尘的镜面,映照出的影像不再清晰。关于不朽道宫某些细节的回忆,关于某些修炼混沌道章时的感悟,甚至关于某位未婚妻清晰的笑靥,都开始褪色、失真。
“小心!这镜城在剥夺、扭曲我们的‘认知’!”星璇急促道,她手中的命运罗盘光芒明灭不定,其上代表他们自身命运的星线竟开始扭曲、分叉,仿佛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和“过去”在被强行植入。“它在混淆真实与虚幻,试图让我们迷失自我!”
瑶光闷哼一声,她身后的混沌法相一阵晃动,那艰难维持的佛魔平衡,竟因为对自身道途认知的些微动摇而再次出现不稳的迹象。佛光与魔气在她体表明暗交替,她的眼神时而慈悲,时而暴戾。
“稳住心神!认知源于自身,而非外物映照!”玄一低喝,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蕴含着混沌道章的定力,强行稳住星璇和瑶光即将紊乱的心神。“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道!”
他自身眉心的混沌道印光芒大放,如同一盏定海神灯,照亮识海,将那试图侵蚀、扭曲认知的无形力量排斥在外。混沌道章包容万法,演化万界,其根本在于“我道即天”的绝对意志,岂容外物轻易篡改认知?
“咯咯咯……”
空灵而缥缈的笑声在镜城中回荡,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每一面镜子都在发声。那道自称知晓苏九儿血脉源头的古镜之灵身影,在一面面镜子中闪烁浮现,姿态万千。
“挣扎吧,沉沦吧……在这万镜之域,真实的边界早已模糊。”
“玄一,没有不朽道宫的辉煌加持,褪去道尊光环,你究竟是谁?”
“星璇,若命运本身便是虚妄,你的罗盘又将指向何方?”
“瑶光,佛与魔,当真能共存?或许,你本就该择一而从,何必苦苦维系那脆弱的平衡?”
它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直指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疑惑与薄弱之处,引动着镜城的力量,加剧认知的侵蚀。
星璇脸色发白,罗盘上的星光越发散乱。瑶光更是低吼一声,右眼魔瞳血光大盛,左眼佛光却黯淡下去,似乎有彻底堕入魔道的趋势!
“荒谬!”
玄一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混沌心焰轰然爆发,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席卷开来!心焰过处,那些倒映着他们扭曲影像的镜面,纷纷炸裂、融化!但更多的镜面又瞬间生成,仿佛无穷无尽。
“认知若能被轻易剥夺,那便非我真知!道心若能被外物动摇,那便非我正道!”玄一声音冰冷而坚定,他不再试图摧毁所有镜子,而是将混沌心焰收敛,凝聚于双目。
他的紫瞳之中,混沌道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解析。他不再去看那些扭曲的倒影,而是直视每一面镜子的“本质”,直视那隐藏在无数镜面之后,操控着这一切的古镜之灵的核心!
“你以为凭借这镜花水月之术,便能惑我道心?”玄一冷笑,“殊不知,万镜照我,映出的非我之虚妄,而是你自身之局限!”
他看穿了!这镜城剥夺认知的力量,并非无懈可击。它更像是一种强大的幻术与心灵侵蚀的结合体,其根基在于“映照”与“扭曲”。它无法凭空创造认知,只能基于闯入者自身已有的记忆和心念进行放大和扭曲。
“瑶光!”玄一突然一声断喝,“你惧魔?或是惧佛?你真正惧的,是失去掌控力量的自我!佛魔皆力,善恶由心,你既已走出混沌之路,何须再执着于表象之名!”
此言如同惊雷,炸响在瑶光混乱的识海。她娇躯剧震,那即将被魔意吞噬的佛光猛地稳定下来,并非压制魔气,而是与魔气一同,被她那灰蒙蒙的混沌法相强行包容、熔炼!她眼中的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与坚定。是啊,她追求的是力量的真谛,是自身的超脱,何必被“佛”与“魔”的名相所困?
“星璇!”玄一目光转向星璇,“命运长河浩瀚,推演可知兴替,但真正的命运,从来只掌握在勇于执棋者手中!你的罗盘,当为你指引心中所向,而非被虚无的‘定数’所困!”
星璇闻言,美眸中星光暴涨,那散乱的命运丝线被她以莫大意志强行收束,罗盘重新稳定下来,指针虽仍颤动,却牢牢指向她自身认定的方向——玄一所在的方向!
古镜之灵的笑声戛然而止。镜城中回荡起它惊疑不定的意念波动:“不可能!你们的认知……为何如此坚韧?!”
“因为我们的‘真实’,源于内心,而非你这些冰冷的镜子!”玄一朗声道,他并指如剑,混沌心焰凝聚于指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攻击,而是循着刚才解析出的那一丝核心波动,猛地刺向城中某面看似毫不起眼的菱花镜!
“找到你了!”
“咔嚓!”
那面菱花镜应声而碎!但碎裂的镜片并未落下,而是悬浮空中,瞬间重组,化作那古镜之灵惊怒交加的面容。
“尔等……竟能伤我镜域核心?!”它的声音不再空灵,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玄一正要趁势追击,彻底揪出这古镜之灵的本体,他怀中的玉扣却再次剧烈震颤起来,这一次,灼热感中带着一丝急促的警告意味!
与此同时,整个镜城开始剧烈摇晃,所有镜面中的影像都开始疯狂闪烁、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镜域之外,以蛮力强行冲击这片空间!
一个冰冷、僵硬,不带丝毫感情的宏大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镜域的外壁之上!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变量……及……逆劫协议残留……”
“执行……清除程序……”
这个意志……与之前的终结使者同源,但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是“最初之恶”麾下,更高级别的清除力量!
古镜之灵的脸色瞬间大变,它看了一眼玄一,又看了一眼镜域之外,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忌惮与……一丝诡异的决绝。
“它们来了……比预想的更快……”古镜之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玄一,不想被彻底困死在这里,就跟我来!想知道‘织梦者’的真相和苏九儿的因果,就证明你有资格承载!”
话音未落,它那由镜光组成的身影猛地冲向镜城中心那面最高的古镜。古镜的混沌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打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
是跟随这敌友难辨的古镜之灵深入未知,还是留下来面对外面那明显更危险的“清除程序”?
玄一目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走!”
混沌道韵卷住星璇和瑶光,三人化作流光,紧随着古镜之灵,射入了那混沌镜面之中!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整个镜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亿万镜面同时崩灭,化为漫天晶莹的粉末,随后被一股冰冷的意志彻底扫荡、湮灭。
原地,只留下一片绝对的空无,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清除意志,缓缓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