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通道的尽头并非安稳之地,而是一片狂暴的法则乱流。无数断裂的规则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空间,色彩斑斓却充满致命的危险。这是轮回之殿强行开辟通道引发的空间后遗症,也是阻止追兵的一道天然屏障。
玄一的身影从通道中踉跄跌出,周身混沌心焰自主升腾,将那侵袭而来的法则乱流或吞噬、或偏转、或演化。他稳住身形,立刻收敛所有气息,眉心的火焰内蕴,如同融入背景的顽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片未被任何势力标记的宇宙边荒,上下四方皆是望不到尽头的、缓慢旋转的星云尘埃,远处有垂死的恒星发出最后黯淡的红光,更远处则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法则乱流发出的无声嘶鸣。
他迅速检查自身状态。道源在战魂血晶和不朽道宫琉璃核心的滋养下已稳固大半,混沌心焰更加凝练深邃,对【生】【灭】双契的掌控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但代价是,归墟玉魄表面裂纹增多,“破军”戟的意志也因之前的爆发而陷入沉寂。
更重要的是,轮回之殿揭示的真相,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头。
系统……轮回……容器……肥料……
终极越权……裁决者……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翻滚,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愤怒。但很快,这股愤怒便被更加冰冷的决意所取代。既然这“天”不公,这“系统”视众生为刍狗,那他便逆了这天,破了这系统!
他的道,从未如此清晰过!
当务之急,是集齐三钥,找到“真实核心”!命之钥已得其二(生、灭),心之钥在于自身,唯缺——时之钥!
澹台琉璃!时光禁地!
他尝试感应【生之契】与【灭之契】,两块命钥碎片在此地微微共鸣,却无法提供更精确的时空坐标。而归墟玉魄受损,与外界(如药王谷、可能幸存的其他人)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
就在他思索如何定位时光禁地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独特韵律的时空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片边荒之地荡漾开来。这波动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在整片虚空,若非他对时空法则已有一定感悟(得益于混沌心焰的包容性与不朽道宫的传承),绝难察觉。
是时光禁地自然散逸的波动?还是……澹台琉璃在主动释放信号?
玄一不敢确定,但这无疑是唯一的线索。他立刻循着那波动最细微的梯度变化,选定了一个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无声无息地穿梭在星云尘埃之中。
他必须赶在“裁决者”降临之前,找到澹台琉璃!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轮回之殿的警告,在他离开那片法则乱流区域后不久——
“滋——!”
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警报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宇宙的底层法则层面,在所有达到一定感知层级的存在意识中炸响!
紧接着,玄一前方那片原本缓慢旋转的星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沸腾起来!星云尘埃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排开,清出了一条横贯虚空的、纯净到没有任何物质和能量的真空通道!
通道的尽头,光芒汇聚,并非战舰,也非生灵,而是一枚庞大如小型行星、通体由无数精密到极致的几何晶体构成的纯白之眼!
这只“眼睛”缓缓“睁开”,内部是不断流转、演算着亿万数据的符文瀑布!它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扫过虚空,瞬间就锁定了正在飞遁的玄一!
“检测到高优先级‘越权变量’:玄一。”
“坐标确认。执行‘一级清除协议’。”
“倒计时:30息。”
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宣告着死亡的来临!
裁决者!它来了!而且一来就是本体降临!远比巡天者更加恐怖,直接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清除协议!
30息!仅仅三十个呼吸的时间!
玄一浑身汗毛倒竖,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感攥紧了他的心脏!这裁决者的气息,已然超越了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甚至让他刚刚稳固的道源都产生了战栗感!
逃!必须立刻逃入时光禁地!只有借助那里混乱的时间法则,才有可能摆脱这怪物的锁定!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混沌心焰轰然爆发,将速度提升到燃烧道源的程度!同时,他疯狂催动【生】【灭】双契,生死轮转的意境在身后展开,干扰着后方追击的锁定!
“29……”
裁决之眼毫无波动,只是瞳孔中的符文流转加速,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绝对否定”概念构成的纯白射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无尽虚空,射向玄一的后心!
这一击,快!准!狠!超越了反应的极限!
“吼!”
玄一体内,那沉寂的“破军”戟意志仿佛被这极致的威胁再次激发,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一道血色战意自主护主,迎向那纯白射线!
“嗤——!”
血色战意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纯白射线只是微微一顿,继续射来!但就是这一顿,给了玄一一线生机!他强行扭转身形,射线擦着他的肋部掠过,所过之处,连空间的概念都被暂时“删除”,留下一条永恒的虚无伤痕!
剧痛传来,玄一却不管不顾,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再增!
“28……”
“27……”
裁决之眼似乎对一次攻击未能奏效略有“意外”,瞳孔中的符文再次变化。它不再发射射线,而是整个“眼珠”猛地一亮!
刹那间,以玄一为中心,方圆万里的虚空,所有的法则——空间、时间、能量、物质……甚至包括“可能性”本身——都被强行固化、定义!仿佛整个区域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而玄一就是其中那只挣扎的飞虫!
法则禁锢!
玄一感觉自身的一切都被冻结,思维、力量、甚至心跳都将要停止!混沌心焰的光芒被压制到极致,【生】【灭】双契的流转也变得无比艰难!
“26……”
“25……”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咚!”
那一直被他小心保存在心焰深处温养的不朽道宫琉璃核心,似乎感受到了这源自“系统”高层力量的压迫,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纯净而古老的道宫本源气息弥漫开来,与玄一的混沌心焰交融,化作一圈柔和的七彩琉璃光晕,将他笼罩其中!
这琉璃光晕似乎对那“法则禁锢”有着奇特的抗性!虽然无法完全破除禁锢,却让玄一周围三尺之地,暂时恢复了部分的“自由”与“不确定性”!
机会!
玄一福至心灵,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灌注到这片三尺琉璃领域之中,对着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散发着时空波动源头方向的虚空,发出了源自灵魂与道宫本源的呐喊:
“琉璃——助我!”
“以道宫之名,开时光之路!”
“嗡——!”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前方虚空之中,那原本微弱的时空波动骤然变得强烈!一条由流淌的时光之沙与琉璃光华共同构成的虚幻长河,猛地从虚无中奔涌而出,河水的尽头,隐约可见那座残破的时光宫阙!
时光禁地的通道,被强行召唤了出来!
“20……”
“19……”
裁决之眼显然没料到这变故,那纯白的瞳孔中首次出现了清晰的“数据紊乱”波动!它似乎对不朽道宫的本源力量有所顾忌!
“清除协议优先级提升!动用‘概念抹除’!”它冰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
更恐怖的力量在凝聚!
玄一不敢有丝毫耽搁,用尽最后力气,一头扎进了那条奔涌的时光长河!
在他身影被时光河水吞没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只裁决之眼的核心,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孕育,那黑暗的气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那是真正意义上,能将“玄一”这个概念从所有时间线、所有可能性中彻底抹除的力量!
同时,他也看到了,在遥远的不同方向,数道强大的“目光”也穿透虚空,落在了这片区域。
有噬魂魔尊那怨毒的邪能,有巡天者舰队冰冷的辉光,有虚无之面那蠕动的灰色……甚至,他还感觉到了一道带着些许复杂意味的、属于星棺守护者的注视。
他彻底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时光之力包裹着他,向着未知的禁地深处急速流去。
而在进入时光长河,意识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在长河的深处,并非只有那座残破的宫阙……还有一艘……通体由枯骨与破损战旗构成、散发着万古悲凉的 逆流之舟,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