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棺守护者的威压散去,万法石林陷入死寂,只余下法则崩坏后的凄凉呜咽。玄一在玉玲珑的搀扶下艰难站起,体内新旧伤势交织,道源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剧痛。然而,他眉宇间那点由心灯凝聚的晶体雏形,却散发着磐石般的稳定光辉,将【生】【灭】双契的力量牢牢统御在核心,维持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
“必须先离开这里。”南宫婉强忍着神魂虚弱,环顾四周崩塌的石柱,“星棺守护者虽退,但此地道则已乱,恐生不测。而且,它的‘注视’未必真正离开。”
玄一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怀中的归墟玉魄灼热未减,那强烈的牵引感指向石林之外,一个未知的方位。这感应来得突兀,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悬浮的法则之棺。棺椁光华流转,比之前更加凝实,凤舞的残魂气息在其中沉静而稳定,如同进入了深度的蜕变沉睡。有这万法本源凝聚的棺椁保护,短时间内应无大碍,且此地经过方才大战,气息混乱,反而可能是一种掩护。
“走。”玄一压下心中的不舍与担忧,率先朝着玉魄指引的方向飞去。玉玲珑立刻跟上,以混沌生息之力托住他和依旧虚弱的南宫婉。
三人化作流光,小心翼翼地穿越支离破碎的石林区域。越是远离核心,那些石柱崩塌得越少,但残留的法则气息也越发稀薄、混乱。
不知飞行了多久,前方昏暗的虚空中,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并非星辰,也非秘境入口,而是一种……人为的、不断闪烁变换的霓虹色彩,在这片死寂的宇宙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随着靠近,那光芒逐渐放大,显露出其真容——那竟是一座庞大无比的、由无数废弃星辰、破碎大陆、乃至巨型骸骨和金属造物强行拼接而成的浮空岛屿!岛屿外围笼罩着一层不断波动、散发着混乱空间法则的七彩光膜,上面用各种扭曲的、闪烁着灵光的文字和符号,标注着难以理解的信息。
岛屿内部,隐约可见鳞次栉比的奇异建筑,有悬浮的阁楼,有倒立的尖塔,有如同生物腔室般蠕动的巢穴,更有一些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几何结构体。无数形态各异的光点在其中穿梭飞舞,散发出强弱不等、却都带着煞气或隐秘气息的能量波动。
一股混杂着血腥、欺诈、欲望和混乱法则的喧嚣气息,即便隔着光膜,也隐隐传递出来。
“这是……万界黑市?”南宫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传说中位于诸多世界缝隙之间,不受任何单一势力管辖,进行着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法外之地!它竟然漂流到了万法石林附近?”
归墟玉魄的灼热感和牵引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明确指向那黑市岛屿!
玄一紫瞳微眯。玉魄指引他来这种地方?是福是祸?
“进去看看。”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如今他们伤势未愈,强敌环伺,或许这法外之地,反而能提供一线喘息之机,乃至……意想不到的线索或资源。
三人收敛气息,伪装成普通的寻宝客,朝着那七彩光膜飞去。靠近时,才发现光膜上有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入口,如同水泡般不断生灭。他们选择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入口,缴纳了三块从星骸墓场边缘顺手收集的、蕴含稀薄星辰精金的矿石作为“门票”,便轻易地融入了进去。
踏入黑市的瞬间,喧嚣声浪扑面而来!各种古怪的语言、神念交流、乃至法则波动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背景噪音”。
街道(如果那些连接不同建筑的、悬浮的虹桥和扭曲通道能被称为街道)两旁,是千奇百怪的“店铺”。有笼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眼眸的摊主在叫卖着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古老器官;有金光闪闪、如同移动宫殿般的法器在兜售着据说能窃取他人道果的邪异符箓;更有一些摊位上直接摆放着被封印的、眼神怨毒的各族生灵,明码标价……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异香料、血腥气、腐朽味以及高浓度能量晶石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玉玲珑眉头紧皱,她体内的生息法则对此地的混乱与污浊感到本能的排斥。南宫婉则更加警惕,她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扫过他们,带着评估、贪婪与不怀好意。
玄一凭借着归墟玉魄的感应,在迷宫般的黑市中穿行。玉魄指引的方向并非那些热闹的店铺,而是朝着岛屿更深处,一片更加阴暗、建筑更加破败的区域而去。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只有一个简陋的、由某种巨型兽骨搭建的棚户,棚户前坐着一个身形佝偻、披着破烂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老者。老者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随意摆放着几件锈迹斑斑、灵气微弱的残缺器物。
而玄一怀中的归墟玉魄,正对老者摊位上,一块毫不起眼的、边缘焦黑仿佛被火烧过的暗红色皮革碎片,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那碎片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用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神文,勾勒着几条扭曲的、断断续续的线条,以及一个残缺的、类似于“门”的图案。
“客人,看上什么了?”老者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抬起头,斗篷下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深邃的眼睛,扫过玄一三人,尤其在玄一眉心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光。
玄一稳住心神,指向那块皮革碎片:“此物何来?作价几何?”
老者嘿嘿低笑两声,声音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来历?记不清了,或许是某个古战场捡的,或许是哪个倒霉鬼的遗物。价格嘛……看缘分。”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碎片:“这东西邪性,老夫得到它后,做了好几晚噩梦,梦到星辰坠落,天地翻覆。客人若想要,拿你身上那件……带着逆劫味儿的小玩意儿来换如何?”
他指的,赫然是玄一怀中的归墟玉魄!
玄一心中剧震!这老者竟然能感知到归墟玉魄的存在和特质?!
他面色不变,紫瞳冷冷地看着老者:“换一个。”
老者浑浊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遗憾,又打量了玄一几眼,尤其是他腕上若隐若现的【生】【灭】双契气息,以及眉心的晶体雏形。
“那就……换你一个承诺。”老者语出惊人。
“承诺?”
“不错。”老者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他日若你集齐三钥,触及‘真实核心’……需答应老夫,带我一观那‘门’后的风景。”
玄一瞳孔骤缩!这老者不仅知道归墟玉魄,似乎还知道命之钥,甚至……“真实核心”和“门”?!
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何?”老者催促道,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仿佛有漩涡在转动。
玄一心中念头急转。这承诺看似空泛,却可能牵扯极大因果。但这块皮革碎片,显然至关重要。
就在他权衡之际,异变突生!
“嗡!”
他刚拿到手的那块暗红色皮革碎片,毫无征兆地自发燃烧起来!并非凡火,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
同时,碎片上那个残缺的“门”的图案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模糊的、不断扭曲的门扉虚影!
一股遥远、古老、带着无尽悲怆与召唤意味的气息,从那门扉虚影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出现的刹那——
“轰隆!!!”
整个万界黑市,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某种无可抗拒的伟力从外部狠狠撞击了一下!
无数摊位倾覆,建筑摇晃,空间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一个冰冷、愤怒、蕴含着滔天杀意的声音,如同九天雷霆,炸响在整个黑市上空,也清晰地传入玄一所在的这个角落:
“找到你了……窃取‘源火之图’的逆贼!”
“以及……该死的‘变量’!”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天空之上,黑市那七彩的光膜之外,一艘通体燃烧着秩序圣焰、庞大如小型星系的黄金战舰,缓缓显露出它狰狞的舰首!舰体上,一个由剑与天平构成的徽记,散发着净化一切的恐怖威压!
是巡天者!而且,是比“净化之槌”号更高级的存在!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而它的目标,除了玄一,赫然还有他手中那块正在燃烧的、名为“源火之图”的碎片!以及……那个神秘的老者!
那佝偻老者在那战舰出现的瞬间,猛地站起身,破烂斗篷无风自动,一股与他之前萎靡状态截然不同的、深沉如渊的气息一闪而逝。他看了一眼玄一手中的燃烧的碎片,又看了一眼天空的黄金战舰,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嘿……来得可真快……”
“小子,东西是你的了,承诺……老夫记下了!”
“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如同泡影般扭曲、淡化,瞬间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只剩下玄一三人,握着那燃烧的“源火之图”碎片,直面光膜之外,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巡天者黄金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