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跃迁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万籁俱寂的沉重。
玄一三人踉跄着落在一片坚硬而粗糙的地面上,环顾四周,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遗忘在宇宙角落的巨石阵,只不过规模放大了亿万倍。无数根巨大无比、形状各异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昏暗的天光下。这些石柱并非天然形成,它们表面光滑如镜,或是布满玄奥莫测的天然道纹,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又彼此隐隐共鸣的法则气息——有的炽热如烈阳,有的冰寒如九幽,有的锋锐如天剑,有的厚重如大地……仿佛将天地间各种基础乃至高阶的法则,都以这种具象化的形式凝固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道韵”,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但那些石柱本身,就是法则的源头,就是能量的显化。这里是——万法石林?观测者随机到的“安全区”?
“好奇怪的地方……”玉玲珑感受着周身流转的、受到各种法则隐隐排斥又吸引的混沌生息之力,微微蹙眉,“这里的法则……好像是‘活’的,但又彼此隔绝。”
南宫婉虚弱地靠在一根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石柱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这些石柱……像不像某种……法则的墓碑?或者……传承的刻印?”
玄一没有立刻回应,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况。伤势依旧沉重,道源裂纹遍布,但握住【生】【灭】双契的双手,却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水乳交融般的温润与冰冷交织感。先前在放逐星渊强行引动生死法则重构壁垒,虽然消耗巨大,却也让他对这两块命钥碎片的感悟更深了一层。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双契之间,有一条无形的、循环往复的“线”在流转,生与灭的力量不再截然对立,而是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
更让他惊喜的是,一直被妥善保护的凤舞那缕残魂,在进入这片万法石林后,似乎受到某种温和法则的滋养,那微弱的涅盘之火,竟然壮大、凝实了一丝!虽然距离苏醒还遥不可及,但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此地法则气息虽杂,但似乎并无恶意,而且对温养神魂有益。我们暂时安全,先抓紧时间疗伤。”玄一做出判断,率先在一块散发着温和生命气息的巨大青灰色石柱下盘膝坐下。
玉玲珑和南宫婉也各自寻了一处与自身法则较为契合的石柱旁,开始调息。
玄一将心神沉入体内,一边引导万物源液的生机修复伤体,一边尝试以混沌道章为枢纽,沟通、调和【生】【灭】双契的力量。随着感悟的加深,他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奇异的景象——左侧草木虚影疯狂生长,瞬间繁茂如林,却又在下一刻凋零成灰;右侧则是万物寂灭,归于虚无,但在那极致的死寂中,又有点点蕴含生机的微光顽强亮起……生与死的轮转,在他周身三丈内,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稳定的领域。
时间在这片寂静的石林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日。
突然——
一直静静悬浮在玄一身前、被生死之力温养着的凤舞残魂,猛地跳动了一下!那缕涅盘之火骤然变得灼热、明亮,甚至带上了一丝……急迫?
“嗯?”玄一立刻被惊醒,紫瞳睁开,看向那躁动的残魂。
紧接着,他腕上的【生之契】也自发地亮起了翠绿的光芒,微微震颤,指向石林的某个方向。而刚刚初步炼化的【灭之契】虽然反应微弱,但也传递出一丝冰冷的指向性意念。
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凤舞的残魂和命钥碎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玉玲珑和南宫婉也结束了调息,围拢过来。她们的伤势恢复了些许,脸色不再那么难看。
“凤舞姐姐的残魂怎么了?”玉玲珑担忧地问道。
“好像……被什么东西呼唤着。”南宫婉凝视着那躁动的火焰,指尖下意识地掐算,却因天机罗盘已碎而毫无所得,只是眉心微蹙,“那个方向……给我一种很熟悉……又很危险的感觉。”
玄一站起身,紫瞳锐利地望向石林深处。【生】【灭】双契的共鸣,凤舞残魂的异动,都指向那里。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去看看。”他做出决定。无论是机缘还是陷阱,都必须面对。
三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感应到的方向深入。越是往里,周围的石柱就越是高大、古老,上面铭刻的道纹也越发复杂深邃,散发出的法则威压也越强。甚至有些区域,不同的法则相互碰撞、排斥,形成了一片片危险的法则乱流,需要他们极力规避。
途中,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盘坐在某些特定石柱下的……枯骨。这些枯骨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衣物早已风化,但骨骼却依旧闪烁着淡淡的法则光泽,显然生前都是将某种法则修炼到极高境界的强者。他们似乎是在此悟道,最终却坐化于此,成为了这万法石林的一部分。
这一幕让三人心头更加沉重。这里,既是悟道圣地,也可能是一片埋葬强者的坟场。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细小剑气石柱构成的、如同剑冢般的区域后,他们抵达了感应的源头。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只有一根石柱。
这根石柱通体呈暗金色,并不算特别高大,但其上铭刻的道纹,却并非任何一种单一的法则,而是……无数种法则交织、碰撞、最终达成一种微妙平衡的复杂图案!仿佛是世界规则的缩影,是万法归一的终极体现!
而在这根暗金石柱的顶端,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平滑的凹槽。凹槽之中,静静地悬浮着一团……柔和而温暖、仿佛由无数星光与愿力凝聚而成的 光晕。
那光晕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道”之归宿。凤舞的残魂在看到这团光晕的瞬间,激动得几乎要脱离玄一的掌控飞过去!【生之契】的光芒也炽烈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玉玲珑感受到那光晕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力量,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圆满一切遗憾。
南宫婉眼中也闪过一丝迷醉,但更多的却是警惕:“不对……这感觉……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玄一紫瞳微眯,他感受到【灭之契】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警示。生死相依,有极致的“生”之诱惑,必然伴随着极致的“死”之危机。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以神念缓缓靠近那团光晕。
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及光晕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团温和的光晕猛地扭曲、变形!一张模糊不清、却带着悲悯与贪婪双重意味的巨大面孔,从光晕中浮现出来!
一个充满诱惑、仿佛能直达人心底最深处渴望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神魂中响起:
“来吧……疲惫的旅人……”
“放下执念……放下挣扎……融入永恒的‘万法之源’……”
“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离别……没有宿命……”
“你们将与‘道’同在……获得……终极的安眠与圆满……”
随着这声音,一股强大无比的、直击道心的吸力从光晕中传来,不仅针对玄一,更是同时笼罩了玉玲珑和南宫婉!它似乎在挖掘她们内心最深处的软弱与渴望!
玉玲珑眼中浮现出药王谷圣心古树恢复如初、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南宫婉则仿佛看到了天机阁传承未断、师尊欣慰的笑容……
就连玄一,也仿佛看到了不朽道宫重现辉煌、二十六位未婚妻安然无恙、凤舞巧笑嫣然地站在他面前的幻象……
那诱惑,直指本心,难以抗拒!
“不对!守住心神!”玄一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紫瞳中厉色一闪,混沌道章与生死之力同时爆发,强行斩断了那无形的诱惑之力!
他看向那光晕中扭曲的面孔,冷声道:“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面孔上的悲悯瞬间化为狰狞:“不识抬举!既然不愿融入‘源’,那就成为‘源’的养料吧!”
光晕猛地膨胀,那巨大的面孔张开巨口,一股吞噬万物、分解法则的恐怖吸力悍然爆发!周围那些暗金石柱上的平衡道纹都开始明灭不定,仿佛要被这力量强行打破!
而玄一体内,那原本被生死双契和万物源液暂时压制的织命者标记,在这股针对法则本源的吞噬之力刺激下,竟然再次变得灼热、清晰起来,隐隐有要突破压制的迹象!
前有诡异“万法之源”吞噬,内有织命者标记躁动!
玄一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紧紧握住【生】【灭】双契,生死轮转领域全力展开,将玉玲珑和南宫婉护在身后。
一场关乎道心与存亡的对抗,在这诡异的万法石林深处,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