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被强行撕裂的轰鸣尚未完全散去,玄一的身影已裹挟着未尽的混沌气,悍然撞入了天机阁所在的“万象天域”。
眼前的景象,让他紫瞳骤缩。
昔日推演星辰、执掌天机的无上圣地,此刻已沦为秩序的囚笼。无数悬浮的仙山楼阁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定格在半空,仿佛一幅凝固的画卷。流淌的星河瀑布冻结成冰,闪烁着冰冷僵硬的辉光。每一片瓦,每一棵树,甚至流动的灵气,都被套上了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秩序锁链,死寂,了无生机。
而在那片被禁锢的中央天穹之上,两道身影形成了极端对立的画面。
一方是玉玲珑。她原本温润如玉的“生死琉璃身”此刻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透明状态,体内那株象征本源的“圣心草”虚影正在剧烈摇曳,翠绿的生机被无数灰色的秩序丝线强行抽出,化作涓涓细流,涌向对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溢出的鲜血尚未滴落,便被冻结成凄艳的冰珠,悬浮在空中。那双总是蕴含着万物生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痛苦的挣扎与逐渐黯淡的光彩。
另一方,正是玄一那被污染的分身。他周身缠绕着冰冷、精确、毫无感情的秩序神链,双眼化为纯粹的白炽之色,不含任何人类情感。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篇至高无上的秩序法典,要将整个世界的“混乱”——包括生命本身的勃发与不确定性——彻底抹除。
“主体,你来了。”分身开口,声音如同亿万根规则之针在碰撞,刺耳而冰冷,“见证秩序的净化。她的生息,是修补这混沌宇宙最好的材料。而你,是最大的冗余与错误。”
玄一心头怒火与剧痛交织,仿佛看到凤舞牺牲那一幕的重演。他银发狂舞,流云星辰袍猎猎作响,眉心的锁链裂痕迸发出撕裂般的痛楚,那是同源力量相互排斥的极致体现。
“错误?”玄一踏前一步,脚下凝固的时空被他周身弥漫的混沌气强行侵蚀、融化,重新归于无序,“我的道,即是天!轮不到你这傀儡来裁定!”
“轰——!”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最本源的法则碰撞悍然爆发!
混沌道章在玄一体内轰鸣,演化出地水火风,重开世界,无数世界生灭的虚影在他身后沉浮,带着原始的、野蛮的、包含一切可能性的磅礴力量,冲向那片秩序的绝域。
分身体表的秩序锁链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亿万道裁决之剑,精准地刺向每一个混沌气演化的世界虚影。剑光过处,生灭被强行中止,可能性被彻底固化,混乱被无情梳理成僵硬的线条。
概念层面——混沌演化 vs 秩序固化!
空间在两种极致力量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地塌陷,露出后面色彩斑斓却危险无比的时空乱流。那些被冻结的悬浮仙山,仅仅是擦到一丝碰撞的余波,便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没用的,主体。”分身冰冷地宣告,白炽的目光锁定玄一,“你的混沌,源于破碎的道源,无序且脆弱。而我的秩序,源自至高,完美无瑕。吞噬她之后,我将彻底补完,执行最终的净化。”
更多灰色的秩序丝线刺入玉玲珑的身体,圣心草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她的琉璃身变得更加透明,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玄……一……”玉玲珑微弱的神念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走……他……他在利用我的生息……反向侵蚀……你的混沌本源……”
玄一浑身剧震。他感受到了,分身不仅在抽取玉玲珑的力量,更以其生息法则为桥梁,将那种冰冷的秩序规则,通过命源之锁的共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的道源,试图从内部将他“规范化”!
内外交困,神魂如同被放在秩序的铁砧上反复锻打。重伤未愈的道源传来撕裂般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维持混沌道章的运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因果……逆乱!”
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一直被秩序力量压制在一旁的南宫婉,强行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落在身前近乎崩碎的天机罗盘上。罗盘上那些代表因果的丝线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逆卷而上的火焰洪流,暂时扰乱了缠绕在玉玲珑身上的部分秩序丝线。
这一下干扰极其短暂,分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分出一缕秩序锁链,如同拍苍蝇般抽向南宫婉。后者惨哼一声,罗盘彻底碎裂,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但这刹那的干扰,对玄一而言,已足够!
“玲珑!信我!”
玄一咆哮,他放弃了与分身进行范围性的法则对抗,将所有的混沌气,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道韵,尽数压缩,化作一道极致的、吞噬一切的“混沌归元指”,点向分身的核心!同时,他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主动放开命源之锁对玉玲珑的防护,将一丝蕴含自身本命精元的混沌道种,顺着那被南宫婉扰乱的秩序丝线缺口,强行渡入玉玲珑近乎枯竭的本源!
这是赌博!赌他的混沌道种,能否在玉玲珑的“生死琉璃身”内,引发奇迹般的异变,对抗秩序的侵蚀!
“噗——!”
混沌归元指与分身的秩序核心狠狠碰撞,玄一如遭雷击,倒飞出去,银发瞬间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那是道源再次受创的象征。
然而,与此同时——
玉玲珑身体猛地一颤!
那原本趋于寂灭的圣心草虚影,在接触到玄一那蕴含“混沌道章”奥义的本命道种后,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翠绿的草叶边缘,染上了一层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色泽!枯萎的进程被强行中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的生机!
生死琉璃身的光芒不再温润,而是变得幽深、变幻不定。她体表的裂纹中,不再溢出鲜血,而是流淌出混沌气流与翠绿生息交织的奇异能量!
“这……这是……”玉玲珑原本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万物勃发的野性,是打破一切桎梏的混沌生机!
她抬首,看向那冰冷的分身,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秩序,并非生命的唯一归宿。混沌,亦能孕育万物。”
她抬手,不再是单纯的生息之力,而是缠绕着混沌气流的新生力量,如同藤蔓般反向缠绕上那些秩序锁链!
“滋啦——!”
秩序与新生混沌的力量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分身那永恒不变的白炽眼眸,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玄一拄着膝盖,艰难地稳住身形,看着这逆转的一幕,嘴角扯出一个带血的弧度。赌赢了!混沌与生息的融合,诞生了超越秩序理解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松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一直悬浮于玉玲珑头顶,若隐若现的“心灯”虚影,因为刚才玄一强行渡入本命道种的行为,此刻光芒剧烈闪烁,然后——骤然黯淡了一分!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不可遏制地涌上玄一的心头。
(心灯为引的代价……开始支付了……)
而对面,分身似乎察觉到了玄一的虚弱,以及玉玲珑身上那新生力量的不稳定性。他周身的秩序锁链再次重组,变得更加凝实、复杂。
“有趣的变异。但,依旧在可净化的范畴之内。”分身冰冷的声音回荡,“而且,你的灯,似乎快要熄灭了。”
他抬起手,所有的秩序锁链开始共鸣,在空中交织,逐渐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秩序囚笼的雏形!那囚笼的气息,不仅针对肉身与法力,更直指神魂与道源,要将玄一和产生异变的玉玲珑,一同永恒封禁!
玄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灯摇曳带来的虚弱感,紫瞳中燃烧起更加疯狂的火焰。他看了一眼身旁气息蜕变却依旧不稳的玉玲珑,又看了一眼那正在成型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秩序囚笼。
局面,似乎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加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