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力量……在……吞噬我……”
玉玲珑那带着绝望与心死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玄一的心神。他看着她周身翠绿的生息光华被灰败色泽急速侵蚀,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失去光彩,感受着她体内那蓬勃的生机正在向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滑落,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暴怒瞬间淹没了他!
“玲珑!”他低吼一声,混沌道章的力量疯狂运转,试图将那缕逆转的归墟之力和灰色诅咒强行抽出。
然而,那两股力量此刻已与玉玲珑的生息本源深度纠缠,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藤蔓,强行剥离无异于摧毁她的道基!甚至,他越是催动力量,那灰败的侵蚀速度反而越快!
“别……别再动用你的力量……”玉玲珑艰难地摇头,气息愈发微弱,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类似琉璃碎裂般的纹路。
一旁的轩辕凤舞强忍剧痛,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玄一猛地停手,混沌双眸中首次出现了慌乱。他空有刚刚觉醒的、足以斩舰捏魂的恐怖力量,此刻却救不了眼前这个为他付出良多的女子!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
叮咚……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洗涤灵魂的玉磬之音,毫无征兆地响彻在破碎的药王谷上空。
这音律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因大战而躁动的天地灵气,甚至连那弥漫的死寂与灰败气息,都为之一滞。
一道纯净柔和、却不带丝毫温度的月白色佛光,如同薄纱般自天际垂落,精准地笼罩住了濒临异变的玉玲珑。
佛光之中,蕴含着一种“放下”、“寂灭”、“度化”的禅意,但与那石棺的死寂不同,这股寂灭之中,竟隐隐蕴含着一线“涅盘新生”的微光。
月白佛光与玉玲珑身上的灰败色泽接触,并未发生激烈冲突,而是如同水乳交融般,开始中和、转化那狂暴的侵蚀之力。玉玲珑身上那琉璃碎裂般的纹路蔓延速度明显减缓,她痛苦的神色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是……西天净土的‘寂灭禅光’?”轩辕凤舞挣扎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西天净土,那是二十六未婚妻中,执掌寂灭禅意的妙音所在的势力!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光影汇聚,一位身着月白僧衣、赤足悬空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佛光源头。她容颜素净绝伦,眉宇间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悲悯与疏离,仿佛已看破红尘万丈。手中托着一枚古朴的玉磬,正是妙音。
她并未看玄一和轩辕凤舞,澄澈如古井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佛光中的玉玲珑,轻启朱唇,声音空灵而淡漠:
“生非生,死非死,寂灭非终途。玉师姐,你之道,走岔了。”
说话间,她指尖轻弹玉磬。
叮……
又是一声磬响。这一次,佛光骤然收缩,化作无数细密的、如同“卍”字咒印般的符文,钻入玉玲珑的眉心,直抵其道心深处,开始强行镇压、度化那融合了归墟之力的灰色诅咒!
“呃啊——!”玉玲珑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那灰败色泽与翠绿生息在她体内疯狂对抗,仿佛要将她撕裂!
“妙音!你在做什么?!”轩辕凤舞厉声喝道,她感觉妙音的手段过于霸道。
妙音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刮骨疗毒,岂能不痛?她之道心已被‘寂灭’污染,唯有以更精纯的‘寂灭禅意’引导,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终将化为只知吞噬生机的‘活寂之傀’。”
玄一死死盯着妙音和痛苦挣扎的玉玲珑,混沌双眸中光芒剧烈闪烁。他能感觉到,妙音的寂灭禅光确实在有效中和那股侵蚀力量,但过程极其凶险,一个不慎,玉玲珑可能真的会道心崩毁,被度入“空门”,失去所有情感与自我!
他在赌!赌妙音没有恶意,赌玉玲珑能撑过去!
他不再干预,只是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一瞬不瞬地守护在一旁。
时间在玉玲珑的惨叫声中缓慢流逝。
渐渐地,那灰败的色泽在月白佛光的持续冲刷与“卍”字符文的镇压下,开始一点点褪去、消散。玉玲珑周身那琉璃碎裂般的纹路也逐渐愈合、消失。
当最后一丝灰败气息被佛光净化,玉玲珑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淤血!这口淤血离体,她周身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到了极点,但那种诡异的死寂感却彻底消失,重新恢复了纯净( albeit 极其微弱)的生息波动。
她无力地软倒在地,昏迷过去,但脸色不再是之前的灰败,而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苍白。
妙音见状,缓缓收起玉磬,月白佛光也随之消散。她这才将目光转向玄一,那澄澈的眼眸中无喜无悲,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物。
“污染已除,根基未损,静养便可。”她淡淡地说道,随即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药王谷,以及那坠毁的巡天巨舰残骸,“你苏醒的动静,太大了。巡天者不会罢休,下一次来的,不会是这种杂鱼。”
玄一看着她,沉声开口:“为何相助?”
妙音微微偏头,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二十六道命源之锁,一损俱损。玉师姐若堕为‘活寂之傀’,会污染整张网络,于吾参禅不利。此乃自救,非是助你。”
她的话语冰冷而现实,没有丝毫人情味。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点点月白光粒,如同泡影般消散在空气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玄一看着妙音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这妙音,比他想象的更加……超然,也更加难以捉摸。她的寂灭禅意,似乎与那石棺的寂灭,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收敛心神,快步走到玉玲珑身边,仔细探查她的情况,确认她确实已无大碍,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调养,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又查看了一下轩辕凤舞和苏九儿的状况。凤舞伤势虽重,但根基未损,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苏九儿在狐祖残灵被灭后,似乎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沉睡,气息平稳。
眼下危机暂解,但正如妙音所说,巡天者绝不会善罢甘休。药王谷已非安全之地。
他必须尽快带着她们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们恢复,同时也需要时间彻底熟悉和掌控自己刚刚苏醒的力量,并解决体内依旧存在的隐患(尤其是那阴险的灰色漩涡灵性)。
然而,就在他思索下一步去向时——
他忽然感觉到,那枚一直沉寂的、布满裂痕的玉扣残片,在经历了血诏共鸣、归墟冲击以及方才妙音的寂灭禅光洗礼后,其内部,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波动,正在悄然滋生。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残破的玉扣深处,缓慢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