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家村的净化工作艰难推进。
苏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每一次精准的净化灵光输出,都像抽走她一部分精神力。
心镜领域虽稳固,但面对如此数量庞大、个体情况不同的污染源,持续的高强度作业让她倍感吃力。
村庄上空弥漫的负面情绪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在无形中消耗着她的力量。
就在这时,雷震高大的身影挤开忙碌的后勤人员,脸色凝重地快步走到苏棠身边。
他刻意压低了粗犷的嗓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棠妹子,这边先停一下,有个急事!”
苏棠刚净化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土狗,闻言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向雷震:“雷哥,怎么了?”
雷震指了指隔壁方向:“张家桥村,离这不远。那边也闹了,但情况……有点不一样。”
他眉头紧锁,快速把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老两口,没儿女,养了一只七八年的大獒犬,视若亲子。
前几天獒犬突然发狂伤人,但奇怪的是,只伤胳膊腿,没咬要害。
最后獒犬彻底失控,獠牙都对准了老两口,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扭头跳进了院里的枯井!
“老两口哭得不行,死活不让军警动那狗,说狗子到最后都没伤他们。”雷震的声音带着一种同为“老兵”的理解。
“军警那边也难办,那枯井看着深,但疯了的獒犬真发起狠,指不定能蹿出来,太危险了,想直接击毙。现在僵着呢!那狗在井底……嗷嗷的叫唤,听着……唉!”
他以前在部队做过军犬训导员,对犬类的情感比常人更敏感几分。
隔着这么远,他都能从风中隐约传来的、那压抑痛苦又带着某种绝望的犬吠中,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苏棠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立刻看向苏航:“哥,这边交给你和林默继续排查源头,控制局面。颜修姐,重伤员优先稳住。雷哥,带我去张家桥村!”
“好!”苏航毫不犹豫,立刻接手指挥。颜修也点头,专注处理伤员。
容烬一直沉默地跟在苏棠身边,像个无形的守护者。
此刻他金瞳微眯,扫了一眼雷震,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揽住苏棠有些虚软的腰,将一丝温和的妖力度过去,缓解她的疲惫。“走。”
张家桥村,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外。
气氛比闫家村更加紧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
院外围了不少村民,既有恐惧也有同情。
几个持枪的军警如临大敌地封锁着院门,脸上带着无奈和警惕。
院内传来压抑不住的、老年妇人撕心裂肺的哭求和老年男人沙哑的恳求声。
“求求你们!别杀它!它没想伤我们啊!它自己跳下去的!它知道错了!它知道啊!”
“老伙计陪了我们八年啊……八年!比亲儿子还亲!它就是病了!病了!求你们给它个机会……”
雷震亮出109局证件,带着苏棠和容烬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小院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精心打理过。
此刻却一片狼藉,地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
院角,一口直径约莫一米多的青石枯井格外显眼。
井口用几块沉重的大石头临时压着,缝隙里传出沉闷、痛苦又带着狂躁的“呜呜”低吼和爪子抓挠石壁的刺耳声音。
一对头发花白、穿着朴素棉袄的老夫妻,正不顾一切地趴在井口的石头上,老妇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老头死死抓着一名军官的胳膊,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青筋毕露,浑浊的老眼里全是血丝和哀求。
“老人家!”苏棠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们是109局特别行动队的,专门处理这类异常事件。请让我们看看情况!”
老两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看向苏棠。
老妇人哭喊道:“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家黑虎!它……它不是坏狗!它病了!它自己跳下去的!它不想伤人啊!”
老头也急切地补充,声音哽咽:“它……它以前可听话了,看家护院,通人性!这次不知道咋了……可它就算疯了,咬人都不往死里咬!最后……最后它眼睛都红了,口水流得吓人,对着我们龇牙……我们都以为完了……可它……它自己跳井了!它知道啊!它知道不能咬我们啊!”
老头捶着胸口,痛不欲生。
就在这时,井底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痛苦的嚎叫,伴随着更加疯狂的抓挠声。
压在井口的石头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看到了吗!它快撑不住了!随时可能冲出来!”旁边的军官脸色严峻。
“同志,我们理解老人家的心情,但安全第一!这狗体型太大,力量惊人,一旦彻底发狂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即处理!”
“我能救它。”苏棠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清澈而坚定,“请给我一点时间,把石头挪开一条缝,让我能看到它就行。我能驱散让它发狂的东西。”
军官一愣,看向苏棠和她身后气质不凡、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容烬,又看了看109局的证件,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点头:“动作快!所有人警戒!”
沉重的石头被小心挪开一条足够探头的缝隙。
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和源浊特有的阴冷气息混合着井底的潮气扑面而来。
苏棠立刻俯身向下看去。
井底光线昏暗。
一只体型庞大如小牛犊般的黑色獒犬蜷缩在角落的烂泥和枯草里。
它浑身沾满污秽,原本油光水滑的毛发纠结肮脏。
它的双眼赤红如血,獠牙外露,涎水混合着血沫不断滴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但它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四肢肌肉痉挛般抽搐,仿佛有两个意识在它体内疯狂撕扯:
一个是被源浊催化的、毁灭一切的狂暴兽性;
另一个则是根植于灵魂深处、对主人的守护与眷恋。
当苏棠的身影出现在井口,微弱的光线照下时,那狂暴的獒犬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发出一声充满攻击性的咆哮,后腿肌肉绷紧,似乎随时要扑上来!
“黑虎!黑虎别怕!是来帮你的!是好人!”老两口趴在井边,带着哭腔呼唤。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獒犬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和痛苦。
它冲着井口的方向,发出一声短促、压抑到极点的呜咽,仿佛在回应,又像是在哀求。
它甚至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缩,远离井口的光线,远离那可能会伤害到主人的位置。
这一幕,让苏棠的心狠狠一颤。
她不再犹豫。
“别怕,很快就好了。”苏棠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清澈的溪流。
她右手探出井口,掌心向下,纯净的净化灵光瞬间凝聚,不再是覆盖式,而是凝练成一道柔和的白色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穿透井底的昏暗,直接照射在獒犬的头顶!
“吼——!”净化灵光触及的刹那,獒犬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翻滚抽搐,仿佛在被烈火灼烧灵魂!
丝丝缕缕浓郁的黑气从它口鼻、毛孔中疯狂溢出,在净化之光下滋滋作响,迅速消融!
这过程比净化闫家村的动物更加艰难。
这只獒犬体型巨大,生命力顽强,源浊侵蚀的程度极深,且似乎与它本身的某种强烈执念纠缠在一起,抵抗异常激烈。
苏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容烬站在她身后,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井沿上。
无形的妖力悄然蔓延,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井底可能爆发的冲击,也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干扰苏棠的杂音。
他的金瞳冷冷地扫过周围警戒的军警和紧张的村民,带着无声的警告。
时间仿佛被拉长。
井底痛苦的哀嚎渐渐变得虚弱,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终于开始变得稀薄。
终于,当最后一丝黑气在净化之光下彻底消散时,井底的獒犬——黑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松,彻底瘫软在泥泞中。
它赤红的双眼迅速褪色,恢复成原本温顺的深棕色,只是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茫然。
它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井口,看向那两个趴在井边、泪流满面的熟悉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无尽委屈和依恋的呜咽。
“黑虎!我的黑虎啊!”老妇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老头也老泪纵横,不住地用手背抹着眼睛。
苏棠收回手,身体晃了一下,被容烬牢牢扶住。
她脸色苍白,但看着井底那只虽然虚弱却眼神清明的獒犬,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它没事了。”苏棠的声音有些沙哑,“源浊已经被驱散,它需要休养。把它弄上来吧,小心点,它现在很虚弱。”
军警们面面相觑,看着井底那只眼神温顺、毫无攻击性的巨犬,再看看激动不已的老两口,最终收起了武器,开始想办法小心地将黑虎从井里救出来。
老两口不顾肮脏,扑上去紧紧抱住湿漉漉、虚弱不堪的黑虎,哭得像个孩子。
黑虎伸出粗糙的舌头,虚弱地舔着主人的手,深棕色的眼睛里,依恋与忠诚清晰可见。
没有惊天动地的煽情话语,只有劫后余生的依偎和无声流淌的泪水。
雷震看着这一幕,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他别过脸,用力吸了吸鼻子。
苏棠靠在容烬怀里,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看到了吗?暗阁……他们根本不懂。有些东西,不是靠污染和算计就能抹杀的。”
容烬收紧手臂,将她完全纳入自己冰冷的怀抱,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金瞳望向远处闫家村的方向,里面翻涌着冰冷的杀意:“所以,他们更该死。”
张家桥村的温情插曲,更加映衬出暗阁手段的卑劣与恶毒。
这场针对苏棠和109局的阳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