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毁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被罚来当广告狗。
高跟鞋的细跟狠狠碾过坑洼的青石板,后槽牙还在隐隐作痛——气的。
凌晨一点的深巷,像个巨大的、散发着馊味的闷罐子。
头顶的路灯十盏有八盏是瞎的,剩下两盏也跟得了肺痨似的,“滋啦滋啦”喘着气,光线昏黄得像隔了八百年的油污。
湿漉漉的风卷着垃圾腐烂的酸臭,直往她鼻子里钻,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机屏幕的光惨白地映在她熬得通红的眼睛里。
邮箱里躺着甲方爸爸刚发来的邮件,标题血红加粗:【本周KpI:120%!!!】后面跟了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操!”苏棠低骂出声,恨不得把手机砸地上踩两脚。
为了改那个傻逼方案第十版,她从晚上七点钉死在工位到现在,晚饭就啃了两口冷透的三明治。
连送外卖的小哥都看不下去了,临走时同情地说:“姑娘,这单我免费送了,你赶紧回家吧,别熬了。”
家?她现在只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叮——”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合租室友小芸的消息,带着温暖的烟火气:【宝!回来啦?我在客厅给你留了冰西瓜!冰镇快乐水!还有我熬的绿豆汤,记得热一下再喝!】
看到消息,苏棠紧抿的嘴角终于艰难地向上弯了弯,像被强行掰开的蚌壳。
还好,这操蛋的世界里还有这点甜。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把手机塞回口袋,加快了脚步。
拐过最后一道弯,熟悉的出租楼就在巷子尽头那团更深的黑暗里。
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她一脚踏进巷尾那片最浓的阴影时——
一股冰冷的、滑腻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蹭上了她的脚踝!
“啊!”苏棠浑身的汗毛瞬间集体起立,头皮炸开!
她像被冻僵的雕像,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什…什么东西?!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动作卡顿得像生锈的机器人。
借着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熄灭的微弱光亮,她看清了脚边的东西。
一条蛇。
一条半米来长、通体莹白的蛇!
它的蛇鳞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珍珠,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然而,这惊心动魄的美丽却被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彻底撕裂。
一段锈迹斑斑的铁片深深勒进皮肉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淡粉色的血珠正从那恐怖的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渗出来,“嘀嗒…嘀嗒…”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艳色。
苏棠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呛进喉咙,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粗糙潮湿的墙壁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刺进来。
跑!快跑!
脑子里疯狂拉响警报。
她从小就怕蛇,怕得要死!
老家田埂上一条手指粗的小水蛇都能让她尖叫着窜上房顶。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逃命的瞬间,那条白蛇,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头。
它的眼睛……
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不是寻常蛇类冰冷、凶戾的竖瞳。
那是一双罕见的、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像最纯净的蜜蜡,又像浸在朦胧晨雾里的琉璃珠子。
此刻,这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痛苦?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祈求?
最诡异的是,它那分叉的、猩红的蛇信子,竟然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扫过她沾了点灰尘的鞋尖。
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示弱和讨好?
像极了老家院子里那只总爱蹲在葡萄架下、用尾巴尖蹭她裤脚讨食的橘猫。
苏棠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别过来!我…我报警了啊!”(内心oS:报警管用吗?警察叔叔抓蛇吗?)
白蛇似乎听懂了她的恐惧,发出一声极轻微、极压抑的“嘶……”声,那声音虚弱得如同濒死的呜咽。
它挣扎着,用尽力气往前挪动了两寸,染血的蛇身不可避免地擦过苏棠的裤脚,留下一道冰凉滑腻的湿痕,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那冰凉和血腥,像针一样刺醒了苏棠被加班和恐惧麻痹的神经。
她看着白蛇腹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嵌在血肉里细小的铁屑……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怜悯,压过了恐惧。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蹲了下来,离那条蛇只有半臂的距离。
“很疼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问一个受伤的小孩。
目光紧紧锁着那可怕的伤口,“谁这么坏啊?把你弄伤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碰碰那伤口周围的鳞片,又在半途硬生生停住。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白蛇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紧接着,它做出了一个让苏棠魂飞魄散的举动——它猛地用冰凉的蛇头,蹭了蹭她悬在半空的手背!
那触感,冰凉、光滑、带着生命的微颤。
苏棠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
那条看似虚弱不堪的白蛇,身体猛地绷紧,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唰”地一下缠上了苏棠纤细的手腕!
“啊啊啊——!放开!放开我!”苏棠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魂儿都快吓飞了!
她拼命甩手,想把那冰冷滑腻的东西甩掉。可蛇身如同最坚韧的藤蔓,越收越紧!
冰凉的鳞片紧密地贴合着她的皮肤,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里!
恐惧让她眼泪狂飙,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钥匙串,想用尖锐的钥匙去撬开这要命的束缚。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却意外地碰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温热!
她惊愕地低头。
只见那白蛇猩红的蛇信子,正一下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手腕内侧一道不起眼的小伤口。
那是傍晚搬一堆沉重的快递箱时,被粗糙的纸箱边缘划破的,破了点皮,渗出几丝淡红色的血珠。
她当时忙着加班,根本没在意。
此刻,被那湿滑温热的蛇信子触碰着,伤口传来一阵奇异的、带着轻微刺痛的麻痒感。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眼睁睁看着那几丝血痕,就在蛇信的舔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皮肤光洁如初,连一点红印都没留下!
“你……”苏棠彻底懵了,声音卡在喉咙里。
“松开!”她强压下翻涌的惊骇,声音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急切。
“我…我带你去宠物医院!或者…或者找兽医!你松开好不好?”
白蛇缠绕的动作,微妙地顿住了。
它仰着头,那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
然后,在苏棠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缠在她手腕上的蛇身骤然松开!
但,不是放她走!
只见那白蛇的整个身体猛地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爆发出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
那雾气翻滚、膨胀,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低温,瞬间充斥了狭窄的巷尾!
苏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跌坐在地,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脚边。
雾气来得快,散得也快。
仅仅几秒钟后,雾气散尽。
而站在苏棠面前的,不再是那条伤痕累累的白蛇。
是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腰腹处却染着大片暗红血迹的白衬衫的男人。
他身形极为高大挺拔,肩宽腿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将巷子两侧的墙壁都逼退了几分。
墨黑的短发微湿,凌乱地搭在饱满的额前。
他微微垂着头,发梢还有水珠滴落,带着一种刚从某种非人状态强行转换过来的、惊魂未定的气息。
苏棠的嘴巴张成了o型,大脑彻底宕机。
她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屏幕顽强地亮着,映着她那张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看见了什么”的惊恐脸庞。
男人缓缓抬眼。
那双眼睛——赫然是刚才白蛇的琥珀色!
此刻,这双剔透得不像人类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苏棠惊慌失措、狼狈跌坐的身影。
他动了。
沾着血污的昂贵皮鞋,踩过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一步步,从容不迫地向她走来。
白衬衫的下摆血迹斑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却走得异常沉稳,仿佛脚下不是肮脏的后巷,而是自家后花园铺满鹅卵石的小径。
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清冽又神秘的檀香味,混杂着血腥气,霸道地钻进苏棠的鼻腔。
苏棠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脊背死死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极具压迫感。
“苏棠。”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刚苏醒般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奇异地穿透了苏棠的恐惧,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他…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