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淡去的傍晚,老槐树下多了张小小的石桌,不知是谁搬来的。小安路过时,瞧见石桌上摆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半碗清水,水面漂着片带微光的麦叶——正是重症病房孩子掌心的那片。她刚坐下,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背着书包的瘦小男孩,手里还攥着颗刚摘下的麦穗。
“这叶子会发光。”小男孩指着碗里的麦叶,满眼好奇。他把麦穗放进碗里,麦穗一触水面,便与麦叶的微光缠绕,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涟漪里浮出段细碎旋律,正是晨光里那段温柔调子。
这时,写字楼的加班姑娘也走了过来。她刚下班,手里拿着本夹着诗笺的笔记本,看见石桌上的陶碗,忍不住停下脚步:“这旋律……我在键盘上听过。”她翻开笔记本,抽出一张诗笺放在碗旁,诗笺上的字迹立刻泛出金光,与水面旋律相融,调子清晰了几分。
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幼儿园的保育员牵着那个曾沉默的小男孩走来,孩子手里还攥着本会发光的插画课本。“我们跟着光团来的。”保育员笑着说。孩子把课本放在石桌上,翻开画有麦田的那页,画里的麦浪立刻与碗里的麦穗呼应,风吹麦秆的沙沙声,也融进了旋律。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声,却没了以往的急促。李医生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重症病房的孩子,孩子掌心还贴着那片光芒快淡去的麦叶。“他说想来看老槐树。”李医生轻声道。孩子伸出手,将掌心的麦叶放进陶碗,两片麦叶相遇的瞬间,碗里的光骤然明亮,旋律多了份鲜活的生命力。
海风吹来咸湿气息,渔排阿叔提着鱼篓走来,鱼篓里的银鱼还在轻轻跃动,鳞片上的光映着晚霞。“船歌顺着风带我来的。”他笑着把鱼篓放在石桌旁,银鱼鳞片的光落在陶碗里,水面立刻映出海面景象,船歌的调子顺着涟漪,与其他声音叠在一起。
石桌旁的人越来越多,碗里的旋律也愈发完整。小安手背上的胎记亮了起来,奶奶的轮廓在胎记里清晰可见,她手里的银线轻轻一抛,银线落在陶碗上空,化作一道银色光轨,将所有人的影子串在上面。影子末端,淡淡的根须又冒了出来,相互缠绕,在地面织出个小小的音符形状。
“听,是奶奶的童谣。”小安轻声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聆听陶碗里的旋律——里面有麦田的风声、写字楼的诗行、幼儿园的笑声、病房的希望、渔排的船歌,还有奶奶补袜子时的银线声,这些声音交织,凝成一段属于他们所有人的完整歌曲。
孩子轻轻哼了起来,声音虽轻却充满力量;瘦小男孩跟着哼唱,手里的麦穗轻轻晃动;姑娘轻声念起诗行,与旋律完美契合;阿叔唱起船歌,雄浑的嗓音成了和声;保育员和李医生也轻轻哼唱,影子的根须随着歌声在地面轻轻跳动。
晚霞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老槐树的枝叶轻轻摇晃,似在为他们伴舞。陶碗水面上,渐渐浮出所有人的笑脸,这些笑脸随旋律轻轻转动,像一串发光的项链。小安知道,这不是偶然相遇,是根须的指引,是微光的召唤,是所有联结汇聚的必然。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陶碗里的光渐渐淡去,只留下平静水面。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段旋律、这份联结,不会消失——它会藏在小男孩的麦穗里,藏在姑娘的诗笺里,藏在孩子的笑声里,藏在阿叔的船歌里,藏在老槐树的年轮里,藏在每个人的日常里,等待下一次相遇,下一次共鸣。
小安看着身边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知道这个傍晚,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最温暖的记忆。而老槐树下的石桌,也成了新的约定——无论何时,只要他们想起这段旋律,想起这些联结,都可以来到这里,让相遇的音符,再次在天地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