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脊山石在老槐树上挂了整三日,檐角的星尘蝶总绕着它打转,翅膀上的磷粉落了石面薄薄一层,倒像撒了把碎星。这天清晨,林夏刚推开院门,就见石缝里渗出的糖霜顺着树干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了小小的一汪,竟漫出条亮晶晶的糖路,一直铺到院外的石阶边。
“是星脊山在回礼呢。”街坊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指着糖路上浮着的星草籽笑,“这籽沾了糖霜,踩上去能听见星草发芽的声。”小孙孙光着脚踩上去,果然听见“咯吱”一声轻响,低头一看,糖霜里的籽竟裂开道缝,冒出点嫩黄的芽尖,沾着的糖渣像给芽戴了顶小帽子。
影族使者蹲在石阶旁,用指尖沾了点糖霜往鼻尖抹,忽然嗅到股熟悉的气息——是星脊山东崖的风里常带的赭石味,混着山海糖的甜,竟和记忆里母亲熬糖时的味道重合了。他正发怔,石阶下的糖霜突然鼓了鼓,浮出个小小的石窝虚影,里面堆着半块啃过的糖,齿痕里还嵌着星草茎,像是谁没吃完藏在这儿的。
“该把软底鞋寄出去了。”街坊奶奶把绣好的鞋放进竹篮,又往里面塞了把炒香的玉米仁,“让孩子们踩着鞋,走在星草坡上不硌脚,饿了就抓把玉米仁嚼,跟在咱这儿一样舒坦。”苏一赶紧往篮里添了罐新熬的糖,罐口用星种花布封着,布角绣着个小小的“家”字。
林夏蹲在糖路尽头,把星脊山石的碎末混进新煮的星草茶里,往石阶的石缝里浇。茶水下渗时,竟带出串细碎的字影:“石崖的缝里长出了玉米苗”“糖包被风刮到了西坡,引来了会酿蜜的星虫”。她刚念出声,石缝里突然飞出只小星虫,翅膀上沾着糖霜,停在竹篮的布角上,像在给星脊山的孩子们捎信。
影族使者找来块旧木板,用糖汁在上面写“等你们来”,然后钉在石阶旁的老墙上。糖字刚干透,就有星尘蝶落上去,用翅膀沾着糖汁往石上蹭,把木板上的字一点点拓到星脊山石上,石面的“我们”二字旁边,渐渐多了道浅痕,像在写“就来”。
小孙孙抱着竹篮要去邮局,走到石阶中间时,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是块新冒出来的星脊山石,比挂在树上的那块小些,石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甜”字,字周围缠着圈玉米须。“是星尘蝶捎来的吧?”他把小石揣进兜里,糖路突然“咕嘟”冒了个泡,漫出的糖霜在石阶上凝成颗星星的形状。
街坊奶奶站在院门口望,见竹篮的布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软底鞋,鞋头的星草芽沾着点阳光,像在往远处生长。她忽然想起影族使者说过,星脊山的孩子们总光着脚跑,石崖上的尖石头常划破脚底,“这下好了,踩着咱纳的鞋,走再远的路都甜丝丝的。”
苏一在糖路尽头种了圈山海糖花,花瓣刚展开就被风吹得摇晃,糖香顺着石阶往巷口飘。她望着石缝里钻出的星草茎缠上石阶的纹路,忽然觉得这石阶像条会生长的路,一头连着小院的暖光,一头通向星脊山的石崖,路上的每粒糖霜、每颗草籽,都是系着两头的绳。
影族使者摘下树上的星脊山石,见石面的字又深了些,“故事草茶”旁边多了道新刻的痕,像有人用指尖描过无数遍。他把石面贴在脸颊,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像捧着星脊山的一小块阳光。风过时,石阶上的糖霜被吹起细屑,混着星草的清香漫过来,让人觉得,那些远在石崖上的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踩着糖路,笑着走进院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