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刚保证不往妹妹碗里放辣椒,第二天就换了辣椒油涂在她馒头边沿。
她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每回都说“最后一次”,结果次次都是新的“最后一次”。
她有时真想板起脸狠狠教训一顿,可看他低头那副可怜样,又狠不下心。
“妈妈~”
见池晚霞垂着眼,始终没有回应自己。
池易轩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真的知错了嘛~我都按你说的,从外头偷偷爬回来了,连门都没走,直接翻墙进来的!你别气我了好不好?”
“嗯。”
她终于松了口。
“去洗手,吃饭。”
“耶!妈妈不生我气啦!洗手吃饭喽!”
话音未落,便一溜烟地冲向厨房。
傅以安怀里抱着的池秋娥,被这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她本就睡得浅,又被哥哥突如其来的欢呼声震得眼皮一抖。
小小的身体蜷缩了一下,脑袋不安地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妈妈~妈妈~还想睡觉觉……妈妈~抱抱……”
傅以安听得心口一紧。
白天的时候,她还能跟哥哥池易轩一起疯玩。
可只要天一黑,她第一反应就是朝池晚霞怀里扑。
不管多晚,不管多困,一定要摸到妈妈的手,才能安心地闭上眼。
“把小鱼儿给我。”
池晚霞抬手。
她伸出手臂,将那个还在迷迷糊糊揉眼睛的孩子搂进怀里。
小秋娥闻到熟悉的气息,立即安静下来,脑袋靠在她肩窝。
“妈妈……”
池颂轻正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旧蒲扇,一下一下地给怀里的孩子扇风。
见她抱走了孩子,他也顺势站起身来。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傅以安的脖子。
下一秒,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在傅以安白皙的颈侧,靠近锁骨上方,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牙印。
池颂轻当场炸毛。
他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朝着傅以安冲了过去。
“你他妈是不是不要脸?这玩意儿哪来的?哪个女人咬的?!我就说你怎么最近天天穿得花里胡哨,打扮得人模人样,原来是在外面偷吃!”
“都当上门女婿了,还敢勾搭别的女人?”
“今天我不揍你,我跟你姓!”
傅以安连连后退,心里苦叫,挨一次就够了吧?
总不能每次见你都当靶子吧?
厨房里,池家人都在帮池母炒菜。
一听这话,全冲了出来。
池母抄起擀面杖。
“谁敢动我女婿?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
眼看群殴现场就要开打,傅以安赶紧大喊。
“牙印是晚霞咬的!真不是别人!是我自己惹她生气,她才咬的!千真万确,天地可鉴!”
他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全定住了。
所有眼睛齐刷刷转向池晚霞。
只有刚醒的池秋娥,头发翘成两撮小天线,睡眼惺忪。
她小脑袋一歪,靠在池晚霞肩上。
“妈妈……吵……再睡会儿……”
池晚霞脸都青了。
这人是脑子进水了吗?
好好的丝巾拿下来干嘛?
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扯下来,结果他倒好,当着全家人的面揭开秘密!
池晚霞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
“是我咬的。”
“他惹我了,我一生气,就咬了。”
她强撑着语气,眼风狠狠扫向傅以安。
那天咬的时候,她没多想。
就是看他不顺眼,火气上头,低头一口咬下去。
可事后一看,那位置也太显眼了。
所以才逼他系上丝巾遮着。
结果呢?
一转眼就把她推出去背锅!
“行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别翻旧账了。”
她岔开话题,顺手拉了拉傅以安的衣领。
“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吃饭吧?菜都凉了,你们还想饿死我?”
说完,她又偷偷瞪了傅以安一眼。
你等着,这笔账,咱们回头慢慢算。
傅以安在心里喊冤,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其他人听完,虽然不闹了,可看傅以安的眼神,却变了味。
死罪能饶,活罪,没完。
晚饭真够丰盛的。
池母把分到的骨头一直留着,说是等到明天一早起来,给池晚霞熬上一锅骨头汤。
连那些白天抓来烦人的知了也没浪费,洗干净了裹上面粉,下油锅炸得金黄酥脆。
饭一端上桌,大家围坐在小方桌边,气氛热闹。
大伙儿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池晚霞身上,一个个争着往她碗里夹菜。
“闺女,你多吃点,抢收那几天可把人累坏了,黑眼圈都出来了,这阵子得好好补回来。”
池母说着,夹起一块带皮的五花肉放进她碗里。
“对对对,姐你赶紧吃!别光看着,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池颂轻赶紧附和,手上也不慢,捞起一筷子炖得软烂的干豆角就往她碗里送。
“这块肥瘦正好,不腻也不柴,你最爱吃的,快尝尝。”
眨眼工夫,池晚霞的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傅以安连桌边都没资格坐。
他不是池家人,饭桌上哪有他的位置,只能蹲在门外的小板凳上。
饭也不多,只有一小碗半温不热的苞谷粥,再配上两块粗糙发硬的杂面馍。
可对他来说,这已经算不错了。
池晚霞瞥他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
吃吧,使劲吃!
多吃点,好撑着你的肚皮。
吃撑了,明天才有劲儿挨收拾!
这笔账,要是今晚不算清,她躺床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年头日子苦,饿死人的事不是没有。
别的村子精打细算,每顿饭都按人头分。
可池家不一样,从不缺粮。
地多、工分高,鸡窝里下的蛋隔三差五就能端上桌。
家里根本不用省着,也不用算计。
好东西好肉,从来都是往池晚霞碗里堆。
她生完两个孩子那会儿,大出血,差点丢了半条命,躺了整整大半年才缓过来。
家里人心疼得不行,从那以后,只要有点好的,全都紧着她先来。
日子久了,这就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她也吵过、闹过,可家里人照旧笑呵呵地把肉往她碗里夹。
“你吃不完,我们再吃嘛,不就是多嚼两口的事儿?”
池母总这么说。
每次她都得偷偷把碗里的肉拨出一半,等没人注意时再倒进锅底。
今天,她干脆一筷子都没夹进嘴里,而是把整碗肉菜全拨进了桌中央的大肉盆里。
“都别夹了,自己吃自己的。”
她板着脸说道“好好好,你吃,娘特意按你口味炖的。”
池母笑眯眯地说道。
她说着,手中的筷子在锅里一夹,一块红烧肉便稳稳落入池易轩的碗中。
紧接着,又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进池秋娥的碗里。
池易轩乖乖地低头啃着手里的肉。
池秋娥更不用说,打从记事起就是个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