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晚霞耳朵都快炸了。
有时候太受欢迎,还真是种烦恼。
她明明只是想安安静静干活,结果每走十步就得停下回个礼。
这阵势,比过年拜年还热闹。
曲母负责养蚕,到了该去上班的地方。
那是村东头的一排瓦房,门前挂着“养蚕合作社”的木牌。
她拉着女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累了就歇会儿,千万别硬撑。桑叶重,别自己搬,让弟弟们去干。”
“要是谁惹你不开心,你也别忍着,直接喊娘,娘马上就来。”
“颂霖,照顾好你姐啊!”
她转头盯着大儿子。
“她中午要是有个闪失,回来我非收拾你不可!你知道她身子弱,经不得折腾!”
“知道了娘,放心吧!”
曲颂霖认真地点点头。
“我会一直守着姐的,寸步不离。”
曲颂邺也连忙凑过来。
“我也在!姐要是渴了,我马上递水!”
一番交代完,曲母这才勉强放下心,和曲父一起出门。
临走还回头叮嘱了好几遍。
“中午一定回来接你,咱们一家人一起回家吃午饭,炖了你喜欢的冬瓜排骨汤!”
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养殖场门口,只剩下曲晚霞和她的几位兄弟,以及远处树荫下默默站着的傅以安。
曲聆野正趴在曲秋娥耳边小声嘀咕。
“妹,你说傅以安会不会怕鸡?”
曲秋娥捂着嘴笑。
“他要是被吓得跳起来,咱们就录下来,以后天天放给他听!”
两人正窃窃私语,突然抬头看见傅以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蚕房。
曲聆野猛地一拍脑袋。
赶紧从地上蹦起来,伸手使劲拽了拽曲晚霞的裤脚。
“妈妈,奶奶走的时候把他落下了!”
曲晚霞一阵头疼。
哪是她妈忘了带人。
分明是她自己刚才光顾着叮嘱猪圈饲料的事,忘了提醒他们顺路把傅以安一起带走。
可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干站到天黑吧?
“没事。”
“留下就留下呗。”
反正眼下活计多的是,也不差他这一双手。
况且,正好可以试试他的斤两到底有多少。
蚕房要打扫,新一批蚕宝宝刚孵出来,得定时添桑叶。
还有羊圈那边的粪便还没清理,牛棚的草料也得重新分配。
桩桩件件都是脏活累活,没一样是轻松的。
她倒要看看,这位城里来的大学生,能不能撑得住。
傅以安原本还在思考要不要主动告辞,毕竟自己是客人,不便久留。
可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
昨天晚饭后,他们在厨房角落嘀嘀咕咕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
原来是在商量怎么安排他干活啊!
而计划的核心,恐怕就是让他去喂蚕。
蚕这东西娇贵,吃的桑叶必须新鲜干净,每天要添五六次,半夜也得起来照看。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过看样子,今天计划有变。
这片养殖场占地挺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
每年光是卖鸡、卖蛋、卖奶、卖肉,就能给集体账户带来十几万的纯收入。
这笔钱不仅修通了村道,还让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甚至供得起孩子们读大学。
但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五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山。
村民靠天吃饭,年年歉收,穷得连买盐都要赊账。
幸亏当时曲晚霞坚持要改革,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说服大家集资入股。
她亲自跑县城,请专家指导,选品种、学技术、找销路。
每一步都踩得准,稳扎稳打,让大家实实在在看到钱进了口袋。
先种桑树,第二年养蚕卖钱,再拿赚来的钱扩大规模。
从前干活全靠人力,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还在挑担子。
去年村里终于咬牙买了第一台拖拉机。
今年五月又添了一辆,两台轮班使用,彻底改变了劳动方式。
明面上的收入是一方面,暗里的好处也少不了。
牲口粪便是天然有机肥,比化肥便宜不说,还能改善土壤结构。
每年春秋两季统一收集发酵后,撒在桑园和农田里,地越来越肥,粮食产量年年涨。
三年前亩产不到八百斤的水稻田,如今已稳定在一千二百斤以上。
现在的村子,和五年前比,简直是翻天覆地。
而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曲晚霞。
村里人见了都眼热,背地里议论时总说。
“人家曲家,如今是真有出息。”
也正因如此,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说话做事都有分量。
否则,村里人也不会把曲晚霞当成宝贝一样供着。
“姐,让傅以安跟我一起去挤牛奶羊奶吧?”
曲颂轻满脸兴奋。
他是村车队的头儿,年纪不大却极有威信,管着两台拖拉机和四辆三轮车。
今天临时多加了个任务,去挤奶。
“行啊!”
曲晚霞想也没想,直接痛快地答应下来。
这时候,牛群和羊群已经被赶到村口那片空地上去了。
十来个村民已经早早蹲在那儿,双手动作麻利地在牲畜身下忙碌着。
傅家爸妈屋里锁着门,木门紧闭,檐下晾晒的咸菜干晃悠悠地摇摆着。
看样子是一大早就出门去生产队上工了,没赶回来吃早饭。
“等会儿啊,老伯给你抱小羊羔来!”
负责看管牛羊的老伯听见动静,从低矮的羊圈里钻出来。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羊群中挑出几只刚满月的小羊羔。
“咩咩~”
曲秋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伸出小手,指尖颤巍巍地触碰小羊柔软卷曲的绒毛。
“哥哥,快来陪小羊玩呀~”
听见妹妹娇滴滴地喊他,曲聆野立刻放下手里正检查的水桶,转身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任由妹妹拉着他的胳膊往小羊身边拽。
傅以安目光落在这一幕上,不由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他手臂上。
“看啥呢?还不快去干活!”
曲晚霞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傅以安卷起宽大的袖口,站在水桶边认认真真洗了手。
指缝间冲净泥痕后,他抬脚跟上前面那个一脸不耐烦的曲颂轻。
后者一边走一边嘀咕。
“真是添乱,明明没人叫他来……”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他听见。
傅以安也不争辩,只笑着摇了摇头,低头跟着进了挤奶区。
他蹲在一头健壮的奶牛旁,学着旁边村民的样子伸手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