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占地方,又能随摘随用。
曲颂邺一会儿就摘了一把回来,叶片还带着露水。
他将花放进石臼里,拿起木杵一下一下地捣起来。
花茎断裂的声音清脆,汁液渐渐渗出,与花瓣一起被碾成细腻的花泥。
然后他又撒进一点粗盐,说是能帮助固色,接着用小勺搅匀。
竹签子也早备好了,削得细细长长的。
一头打磨圆润,另一头微微尖细,方便挑取花泥又不会伤到皮肤。
一把一把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的陶碟旁。
旁边还铺着洗净晒干的芭蕉叶,等着用来包裹指甲。
“姐,我要开始咯。”
曲颂邺蹲在小板凳上,膝盖微微分开,身体前倾,神情专注。
他轻轻拉过姐姐的手,用竹片小心地挑起一点花泥。
花泥带着淡淡的植物气息,被均匀地涂抹在指甲盖上。
涂完后,他会立刻剪下一小片芭蕉叶,贴合地包住整个指甲,再拿细细的棉线一圈圈缠紧,结打得小巧牢固。
曲秋娥趴在她背上,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她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扭过头,奶声奶气地撒娇。
“小舅舅~鱼儿也想要美美的指甲嘛~就”
“等一下,先给姐姐弄完,再轮到你。”
曲颂邺头也不抬,语气平稳。
他一心想着这次必须做到最完美。
无论是颜色的均匀度,还是包扎的紧密程度,都要超过上次。
这时曲聆野晃了过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拖沓。
他走到人群边缘,下巴一扬,眼神斜斜扫过正在忙碌的几人。
“曲小鱼!”
“粉不溜秋的指甲多难看啊!”
他皱了皱鼻子。
“又黏又脏,沾点水就花了,有什么好弄的?”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目光转向曲颂邺和曲晚霞。
“你们俩怎么老爱弄这种丑东西?一天到晚搞这些无聊玩意儿。”
以往每当他说这种话,曲秋娥总会跟着附和几句。
可这回却出乎意料,她非但没生气。
反而咯咯笑着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两条小辫子甩得上下翻飞。
她一下子抱住曲聆野的腰,仰起脸,眼睛弯成了月牙。
“鱼儿是丑丑,哥哥最帅啦!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呢!哥哥给鱼儿也染一个嘛,好不好呀哥哥~你要不要帮鱼儿挑一朵最大最红的花呀?”
曲聆野皱眉,伸手想推开她,嘴里嘀咕。
“别闹,烦死了。一个个的,净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哥哥最好了~”
曲秋娥却不依不饶,抱着他更紧了些,嗓音软糯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鱼儿最爱哥哥了~只有哥哥最厉害,谁都比不上!”
曲聆野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
他缓缓蹲在地上,顺手从桌边拿起一根竹签,又舀了一勺新鲜的花泥。
然后托起曲秋娥的小手,一边避开她不停晃动的指尖,一边认真地为她涂抹花泥。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表情依旧冷淡。
曲晚霞斜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
嘴上天天嫌弃得不行,说什么“无聊”“丑死了”,结果每次孩子一喊,他就乖乖地上手。
哼,真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嘴欠得跟他爹一个样!
一想到他那个讨厌的老爸,曲晚霞的目光就不由自主飘向院子外。
而就在刺目的日光下,傅以安正跪在石板地上,身影被晒得微微发白。
他跪得笔直,脸上一点怨气都没有。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太阳穴缓缓滑落。
但他始终低垂着眼眸,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没有哀求,没有抱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发现她在看,还慢悠悠扬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啊啊啊!
真是气死她了!
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耳根通红。
混蛋玩意儿!
曲晚霞气得火往上涌,狠狠瞪了傅以安两眼。
可惜,对面那人非但不躲。
反而又朝她眨了眨眼。
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让她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空气里浮动着灼人的热浪。
石板地被晒得滚烫,鞋底踩上去都嫌烫脚,更别说直接跪着了。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领,后背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纹丝不动。
曲晚霞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暗自发狠。
你不是硬气吗?
那就继续跪着吧!
我倒要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这太阳狠!
她仰起头,盯着头顶摇晃的藤蔓和斑驳的光影。
可眼角余光仍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生怕他突然倒下。
可恨的是,那人始终跪得规规矩矩,连姿势都没变过。
傅以安忍不住笑出声。
还是这么一点就炸。
他知道她脾气暴躁,最受不了别人挑衅。
尤其是他这种不痛不痒的微笑,对她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而她每次都被轻易点燃的样子,实在有趣得紧。
看着她气鼓鼓地扭头不理人,他还真有点想伸手捏捏她的脸,问问她是不是又在心里编排他一万种死法。
不过比起从前那副冷冷的样子,现在这样气鼓鼓的模样,反倒更招人喜欢。
记忆中的曲晚霞,总是沉默寡言,眼神淡漠。
可如今不同了。
虽然脾气越来越炸,表情也越来越丰富,却让他觉得真实了许多。
生气时鼓着脸颊,得意时眯起眼睛。
哪怕翻白眼都带着一股鲜活的生气。
这样的她,远比那个冰冷疏离的影子可爱得多。
可别说曲晚霞看他不顺眼了,连曲颂邺都觉得来气。
落到对头手里还能这么自在?
站在一旁一直观察的曲颂邺早就皱起了眉头。
他是亲眼看着傅以安被押进院子、被迫跪下的。
按理说,此刻应当诚惶诚恐才是。
可这人倒好,腰杆挺得比谁都直,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敢跟姐姐眉来眼去!
这哪是认罚?
分明是在示威!
把曲晚霞最后一根脚趾轻轻放进花汁里绑好。
曲颂邺立马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姐,这家伙有啥弱点不?我看他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真来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瞥了傅以安一眼。
曲晚霞眼睛一转,立马来了精神,压着嗓门对着他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