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突袭黑市,没过半小时,那个逃掉的蓝制服就冲到了供销社,他要找吴主任。
供销社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惊得正埋头打算盘的吴大松手一抖,算盘珠噼啪乱响。他抬起头,刚要呵斥,却见一个穿着蓝制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年轻人闯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似的惊恐。
“吴……吴主任!不好了!出大事了!”蓝制服扶着门框,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利索。
吴大松心里咯噔一下,供销社主任的沉稳劲儿让他没有立刻站起来,但眼神已经锐利起来:“慌什么!喘匀了气再说!天塌了?”
“天……天是没塌,可咱们黑市……黑市让人给端了!”蓝制服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公安!派出所的李大明,带着人,把咱们场子给抄了!好几个人都让抓了!”
“什么?!”吴大松这下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办公椅被带得向后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几步绕过桌子,走到蓝制服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李大明?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给他的命令?说清楚!都有谁被抓了?”
蓝制服被吴大松铁钳般的手抓着,疼得直抽冷气,但也稍微冷静了点,结结巴巴地描述:“就……就刚才!李大明,还有他手下赵刚、冯程,突然就包抄过来了!堵得死死的!我们几个……老孙、小赵、还有王麻子……都被按住了!他们……他们带着枪!”
“陈小丽呢?”吴大松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丽……小丽姐!”蓝制服像是才想起来,声音更慌了,“小丽姐……小丽姐也被抓了!她想跟李大明说情,结果李大明一点面子不给,直接让赵刚把人抓了!小丽姐……小丽姐还冲李大明喊,说有些人他惹不起!可……可李大明像是吃了秤砣,根本不理!”
“哼!给我上眼药?”吴大松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暴雨前的乌云。他松开抓着蓝制服的手,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急促地踱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李大明这个副所长,平时看着挺上道,今天这是抽什么风?背后是谁在撑腰?
“还有呢?物资呢?”吴大松猛地停住脚步,盯着蓝制服的眼睛,那眼神像刀子一样。
“抄……抄了!仓库全给打开了!”蓝制服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吴大松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登记造册?进了派出所仓库的东西,还能囫囵个出来?李大明那点心思,他吴大松还能不清楚?这分明是趁火打劫,想狠狠咬下一块肥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事情已经出了,关键是怎么应对。
“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吴大松盯着蓝制服,眼神里带着审视。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这次能跑掉,倒也算有点本事。
“是……是!我一看势头不对,趁着刚开始乱,第一个就钻了巷子跑出来的,直接奔您这儿来了!”蓝制服连忙表功,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
“嗯。”吴大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重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这敲击声和蓝制服粗重的喘息。
过了半晌,吴大松才抬起眼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腔调,但更冷硬了几分:“行了,我知道了。你做得对,第一时间来报信。这事儿烂肚子里,对谁都别提,包括供销社里的人。你先回去,该干嘛干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消息。”
“是!吴主任!”蓝制服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吴大松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暴怒、焦虑和算计的阴鸷。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搪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砰——哗啦!”
搪瓷杯摔得粉碎,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一地。
“李大明!陈海生!好,好得很!”吴大松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闪烁不定。陈小丽被抓,仓库被抄,损失巨大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等于是在他吴大松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背后是谁在指使?青山?还是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陈海生所长?亦或是……上面有人想动他?
他得立刻想办法,捞人,止损,更要弄清楚这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
吴主任在办公室踱着方步,一言不发的想办法。此时青山已经回了屯子。
他没直接回家,方向盘一拐,把吉普车开到了刘支书家门口。
车刚熄火,院里的大黄狗就汪汪叫着冲出来,一看是青山,尾巴立刻摇成了风车。刘支书正蹲在屋檐下吧嗒着旱烟袋,眯着眼瞅着自家那几畦刚冒头的春韭,听见动静抬起头。
“哟,青山小子,今儿咋有空跑我这儿来了?”
“刘支书,有点事找您!”青山笑着从车上拿了一条牡丹,塞给刘支书。
“嚯!青山,你这本钱下的够大,啥事?”刘支书眼睛一亮,也不推辞,接过东西掂量掂量,“进屋坐,进屋坐!”
进了屋,泥土地面扫得溜光,屋里整洁有序,青山也没绕弯子,坐下就把供销社买豆粕碰壁的事说了,重点提了提那个油盐不进的吴大松吴主任。
“饲料票?”刘支书磕了磕烟袋锅子,灰白的眉毛拧了拧,“这玩意儿,个人手上确实稀罕。不过……”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新来供销社主任叫吴大松的?”
“对,就是他!架子端得挺足。”青山点头。
“哼,”刘支书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年轻,新官上任,想烧三把火立威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他以为供销社是铁板一块?想当年,俺们给公社送公粮,粮站那帮人……”老头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讲起了当年如何“斗智斗勇”的往事,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
末了,他拍板道:“这事儿你别管了,包在老头子身上。豆粕是吧?菜籽饼也成?要多少?”
“两百斤。”青山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