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褂子、背着旧竹筐的身影,有些慌乱地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钻了出来。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躲闪,手里还攥着几根刚挖出来的草药根茎。
“采……采药的。”老头声音发颤,眼神不敢直视志斌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草药往身后藏了藏,“听见动静,吓我一跳……”
志斌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老头,目光尤其在他那双沾满新鲜泥土的布鞋和竹筐里露出的几株山参上停留片刻。这附近刚发生了火情,任何可疑人员都值得警惕。
“看见火没有?这附近!”志斌直截了当地问,语气严厉。
“火?没……没看见啊!”老头连连摇头,一脸茫然,“我就在那边坡下挖点药材,听见动静才……”他指了指火场相反的方向。
志斌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真伪。青山也仔细打量着老头,他的惊慌不像是装的。但火场边缘那些新鲜的脚印……
“一个人?”志斌追问。
“就……就我一个。”老头缩了缩脖子。
志斌没再追问,只是冷冷地警告道:“这林子禁火!一根火柴头都不许点!看见冒烟、着火,立刻报告林场!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老头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赶紧下山!”志斌挥挥手,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赶路。青山紧随其后,走过老头身边时,目光掠过他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心头那点疑虑并未完全消散。那火场边缘的脚印,和这老头鞋底的花纹,似乎……对不上?
没走出多远,刚拐过一个弯,走在前面开路的志斌突然“哎哟”一声,身体猛地一歪,单膝跪倒在地!
“志斌!”青山一惊,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
只见志斌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右手死死捂住左小腿外侧。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妈的……有东西咬了我一口!”
青山心头一紧,立刻蹲下身。志斌松开手,只见他蓝色工装裤小腿处被撕开一个小口,露出的皮肤上,赫然是两个清晰的、细小的血洞,周围已经开始红肿!
“是蛇!”青山倒抽一口凉气。在这深山老林里,被毒蛇咬伤,后果不堪设想!
“快!”志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忍着剧痛,“包……包里,有止血带……还有蛇药!老赵头备的……快!”
青山手忙脚乱地卸下背包,拉开挎包的翻盖,手指在里面急切地摸索着。急救包!硬邦邦的盒子还在!他一把扯出来,迅速打开,止血带、消毒药水、一小瓶深褐色的蛇伤急救药粉和一小片刮刀……东西都在!
“忍着点!”青山声音发紧,但动作不敢迟疑。他迅速抽出止血带,在志斌伤口上方、膝盖下方一点的位置紧紧扎住,阻断静脉回流。接着,拿起那块小刮刀片,在火上燎了一下算是消毒,然后对准那两个还在渗血的小孔……
“刮深点!把毒血放出来!”志斌咬着牙,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青山狠下心,用刀片在伤口上划开一个十字小口,暗红色的血立刻涌了出来。他用力挤压伤口周围,让更多的毒血流出,直到血色渐渐变得鲜红一些。然后迅速倒上消毒药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志斌的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
最后,青山打开那瓶深褐色的蛇药粉,毫不犹豫地将大半瓶都倒在了伤口上,用急救包里附带的纱布块紧紧按压住。
做完这一切,青山感觉自己的后背也湿透了。他抬头看向志斌,只见他靠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有些发青,但眼神里的痛苦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点。
“感觉……咋样?”青山声音干涩地问,手心里全是汗。
志斌闭了闭眼,努力调整呼吸,再睁开时,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死不了……就是……腿麻得厉害……”他尝试想站起来,左腿却完全使不上劲,软绵绵的。
“别动!”青山按住他,“得尽快下山!我背你!”
志斌看了看自己完全不听使唤的左腿,又看了看青山焦急却坚定的脸,知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他吃力地点点头,指着下山的方向:“顺着这条兽径……一直往下……遇到岔路……走左边那条宽的……能通到场部后山那条机耕道……”
“好!”青山深吸一口气,甩开膀子,迅速将两人的背包、开山刀、撬棍都归拢到自己身上,只留下水壶挂在志斌脖子上。然后他半蹲下身,用力将志斌沉重的身体背了起来。
志斌的身体伏在背上,比那些装备加起来还要沉得多。青山咬紧牙关,迈开脚步,沿着狭窄陡峭的兽径,一步一步往下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厚厚的腐叶层变得湿滑,背上的重量让他不得不弓着腰,汗水很快浸透了内衫,和防火坎肩黏在一起。
“坚持住,志斌!”青山喘着粗气,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回荡,“马上就到机耕道了!”
志斌伏在他背上,呼吸粗重,声音微弱却清晰:“青山哥……留心……脚下……这林子里……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但青山的心猛地一沉。是啊,这林子里,还有盗猎者的套子。而此刻,毒蛇的威胁,才是最迫在眉睫的!
汗水模糊了视线,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下山的路仿佛没有尽头。青山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他必须尽快把志斌送下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性命。护林的责任,第一次以如此残酷而直接的方式,压在了他的肩上,沉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青山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志斌的体重加上两人份的装备,像一座小山压在他背上。不管了,找个机会,把装备先丢进空间去,减轻些重量,志斌现在这样子,应该发现不了。
脚下的路湿滑陡峭,覆盖着厚厚的腐叶,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边流下,模糊了视线,蛰得眼睛生疼,浸透的内衫紧贴在背上,湿冷沉重。他只能尽量压低重心,双臂死死箍住志斌的大腿,膝盖微屈,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形向下挪动。
志斌伏在他背上,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虚弱感。他左腿的麻木感似乎在向上蔓延,伤口处被纱布紧紧包裹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痛和肿胀感,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的意识有些飘忽,强撑着提醒:“青山哥……慢点……稳当点……当心……落叶底下……有石头……”
“嗯!你撑住!”青山从牙缝里挤出回应,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他不敢分心,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脚下这条危机四伏的小路上。
突然,青山脚下一滑,踩到一块被落叶掩埋的光滑石头,身体猛地向前趔趄!他心中警铃大作,低吼一声,腰腹和腿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前倾的身体扳了回来,避免了两人一同滚下山坡的惨剧。但这一下剧烈的晃动让背上的志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志斌!你怎么样?”青山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喘着粗气急问。
志斌疼得直抽冷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声音更加微弱:“没……没事……继续走……”他感觉到左腿的知觉正一点点流失,伤口的灼痛感却越来越清晰,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开始隐隐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