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光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终落在草地上,滚了几圈,那张俊美脸上狂热的笑容,永远地凝固了。
鲜血,如同喷泉,从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星野伦落地,身体因为极致的发力而微微颤抖。他反握着格斗刀,刀尖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没有去看那具无头的尸体,而是缓缓转过身。
不远处,星野阿库亚站在那里,脸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
兄弟俩,时隔十年,第一次这样,真正地对视。
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发色。
一样的瞳孔,不一样的过往。
十年的隔阂,十年的误解,十年的孤独,在这一刻,仿佛都浓缩在了彼此的视线里。
阿库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笨蛋弟弟。
星野伦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笨蛋哥哥。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真是完美的一刀。充满了力量、速度与决意。”
声音,来自那具本该死去的,无头的尸体。
星野兄弟俩,和藤本美树的汗毛,在瞬间倒竖。
只见那具还站立着的,神木光的无头尸身,缓缓地,抬起了手,为星野伦鼓掌。
“啪……啪……啪……”
那优雅的,从容不迫的掌声,在寂静的公园里,显得无比诡异,无比惊悚。
而落在草地上的那颗头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滩黑色的液体,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更恐怖的是,那具无头尸体的脖颈处,血肉正在疯狂地蠕动、增生、重构。
骨骼,肌肉,血管,皮肤……一颗全新的,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头颅,在短短几秒钟内,重新生长了出来。
神木光甩了甩新长出来的柔顺金发,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骨骼声。
他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
“我的儿子,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星野阿库亚的大脑一片空白。藤本美树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有星野伦,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的身体,再次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以为,我的要害是这里吗?”神木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人类真是可悲的生物,总是被固有的形态所束缚。头颅,心脏……这些弱点,对我来说,早就不是问题了。”
他背后的那对巨大黑色羽翼,缓缓展开。
那成千上万只闪烁着紫色星光的眼睛,在这一刻,齐刷刷地闭上了。
紧接着,在那些眼睛闭合的位置,一个又一个微小的,如同人类一般的嘴巴和鼻子,浮现了出来。
成千上万张嘴,同时张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成千上万个鼻子,同时呼出白色的气流。
那声音汇集在一起,如同风暴过境,让整个公园的树木都在簌簌发抖。
“这,才是我。”神木光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无数重叠的回响,“我的大脑,我的灵魂,我的意识,早已和这对翅膀融为一体。至于这个身体,不过是一个方便和你们这些低等生物交流的,可以随时替换的人偶罢了。”
星野伦的心,沉入了谷底。
神木光看向星野伦,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仿佛一个看到儿子考试满分的老父亲。
“藤本美树,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把你,我亲爱的儿子,引到这个舞台上来的,小小的道具。”
“我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
“你这十年来的复仇,真是让我感动啊。”神木光的声音夸张,仿佛在进行朗诵,“一个人躲在阴影里,像只可怜的小老鼠一样,搜集着那些我故意留下的线索。学习黑客技术,学习格斗技巧,甚至还亲手为自己打造了这么有趣的玩具。”
他的目光,落在了星野伦左臂的腕式装备上。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能那么轻易地,就从黑市上买到军用级别的记忆合金和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一个高中生,能通过自学,就设计出如此精密、如此强大的自动卷收装置?”
星野伦的瞳孔,猛地缩紧。
“因为,那是我给你的啊,我的儿子。”神木光大笑起来,“你下载的那些所谓的‘绝密设计图’,是我让飞鸟财团的工程师修改后,放到暗网上的。你买到的那些‘稀有材料’,是我让手下伪装成黑市商人,卖给你的。”
“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一直在引导你。我一直在帮助你,让你变得更强,更锋利,更致命。”
“毕竟,一个父亲,支持自己儿子的成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轰!
星可伦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十年的隐忍。
十年的孤独。
十年的苦心经营。
他以为的复仇之路,到头来,只是父亲为儿子铺设的,一条通往成人礼的红地毯。
他不是猎人。
他只是一只被精心饲养,直到獠牙和利爪足够锋利后,才被放出笼子的宠物。
“为……什……么……”
星野伦的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在剧烈地颤抖。
“为什么?”神木光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夜空,他背后的万千嘴巴,也一同张开,发出狂热的宣告。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我在你四岁那年,就看到了你体内那纯粹的,原始的恶!我坠入了爱河!我必须让你进化!让你成为最崇高,最恐怖,最自由的恶魔!”
“然后,你将与我一起,毁灭这个充满了谎言、嫉妒、崇拜与自我感动的人类世界!我们将用烈火与死亡,来净化一切!这,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
“疯子……”藤本美树喃喃自语。
“去死吧!”
回答神木光的,是星野伦野兽般的咆哮。
他不再压抑,不再思考。
他将十年来的所有愤怒,所有屈辱,所有不甘,全部灌注于自己的四肢百骸。
咻!
钩爪射出,死死咬住右侧一棵巨树的树干。
电机发出嗡鸣,他的身体瞬间被拉向半空。
立体机动装置。
帕拉迪岛的天空。
斩杀巨人的本能。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前世记忆,在这一刻,与今生的肉体,完美地融合。
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反握的格斗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神木光的头颅。
“来得好!”
神木光大笑着,他身后的黑色羽翼猛地一振。
其中一侧的翅膀,瞬间化作数十条粗壮的黑色触手,如同密不透风的盾牌,挡在了他的面前。
铛!
刀锋与触手碰撞,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
星野伦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直流。
他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转,射出另一只钩爪,缠住神木光的脚踝,猛地一拉,同时身体急速下坠,手中的刀,划向神木光的小腿。
噗嗤!
刀锋成功切入,但那伤口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瞬间愈合。
“太慢了!太弱了!”
神木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一条黑色触手,如毒蛇出洞,突破了星野伦的防御,狠狠抽在了他的胸口。
噗!
星野伦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砸向地面。
轰!
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胸骨断裂的剧痛,让他再次跪倒在地。
神木光缓缓地,从空中降落,悬停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看,我的儿子。”他背后的万千嘴巴,齐声低语,如同来自地狱的合唱。
“你的愤怒,你的仇恨,你的自由意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赐予你的玩具。”
“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