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
星野伦和星野阿库亚,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歪着头,一脸纯真无邪地看着他们的星野爱。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伪装。
是纯粹的,干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好奇。
“妈妈,他们是谁呀?”
小小的露比,从星野爱的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那眼神,就像在看两个,突然闯入家里的陌生人。
阿库亚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在这个世界里,露比不仅重塑了早已逝去的母亲,重塑了早已不复存在的家。
她甚至……重塑了他们自己。
那个正拉着星野爱衣角的小女孩,是这个世界里的“星野露比”。
那个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的“小阿库亚”。
和那个抱着奥特曼玩偶,一脸呆滞的“小星野伦”。
他们,才是这个幸福家庭的“合法成员”。
而自己和伦……
是入侵者。
“那个……”阿库亚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无害的笑容。
他知道,任何过激的言语,都可能刺激到这个脆弱的世界。
“我们是……”
“你不该在这里。”
星野伦冷冰冰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阿库亚准备好的说辞。
他向前一步,越过了自己的哥哥。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
“露比。”
“跟我们回家。”
小露比被他那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星野爱的身后。
“妈妈……我怕……”
“不许你吓唬我妹妹!”
那个小小的阿库亚,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冲了上来,挡在星野爱和露比的前面。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那稚嫩的身体,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星野爱也皱起了眉,她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脸上温柔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和不悦。
“两位先生,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这里不欢迎你们。”
“露比!”
星野伦完全无视了她的话,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
“别再做梦了!这个家也早就没了!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伦!”阿库亚脸色一变,想要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空气凝固了。
星野爱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她那双美丽的,紫水晶般的眼眸,开始失去焦距。
“不……”
她喃喃自语。
“爱……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
那张绝美的脸,如同融化的蜡像,五官开始错位,融合。
温柔的母亲的形象,在瞬间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扭曲的,跳动着的……
脊髓箭!
“咻——!”
它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流光,撕裂了空气。
噗嗤。
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
阿库亚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透明的窟窿。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哥哥!”
星野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冲过去扶住阿库亚。
但下一秒。
那道流光,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再次折返。
噗嗤。
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透心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破碎。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
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小小的,穿着公主裙的露比,正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她的脸上,挂着泪水。
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
“哥哥……对不起……”
“但是……我不想醒来……”
……
哗啦——
冰冷刺骨的海水,将星野伦的意识,瞬间拉回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咸涩的海水。
“咳咳……咳……”
他环顾四周。
入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海洋。
天空,很高,很远。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他的皮肤。
“这里是……太平洋?”
阿库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同样漂浮在海面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星野伦明白了。
“是考验……”他喃喃自语。
那根脊髓箭,并不是真的要杀死他们。
它在用这种方式,驱逐他们这些“入侵者”。
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
只要露比不愿意醒来,它就可以,将他们抹杀无数次。
“原来如此。”
阿库亚也想通了。
“露比的内心,在抗拒我们。”
“死亡是她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而重生,是‘箭’对我们的警告。”
他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大海,又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迅速判断出了方位。
“走吧。”
“去哪?”
“回东京。”星野伦的回答,很平静,“游泳回去。”
阿库亚:“……”
……
他们游了多久?
十天?
一个月?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里,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游。
饿了,就潜入海底,抓几条生鱼,囫囵吞下。
渴了,就等待下雨,仰着头,接几口珍贵的淡水。
他们像两条不知疲倦的鲨鱼,跨越了整个太平洋。
当他们再次踏上东京的土地时,已经变得衣衫褴褛,形同野人。
他们找到了那间公寓。
推开了那扇门。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家人。
“妈妈!是妈妈!”
小小的露比,正挥舞着荧光棒,为电视里的偶像加油。
这一次,阿库亚没有再让星野伦开口。
他走上前,用最温柔,最和缓的语气,讲述着一切。
讲述着他们的前世。
讲述着星野爱的“死亡”。
讲述着他们这十几年来的经历。
他希望,用亲情,用逻辑,用爱,去唤醒那个沉睡的灵魂。
然而。
当他提到“神木光”这个名字时。
星野爱的身体,再次开始了扭曲。
“不……”
“不要说……”
“我不要听……”
咻——
又是那道流光。
又是那熟悉的,透心凉。
……
这一次。
他们重生在了喜马拉雅山的顶峰。
零下四十度的严寒,稀薄的空气,几乎让他们在苏醒的瞬间,就再次死去。
他们花了三个月,从那座死亡雪山上,爬了下来。
然后,徒步穿越了整个神州。
跨海游泳回到了东京。
推开了那扇门。
“妈妈!是妈妈!”
小小的露比,正挥舞着荧光棒……
咻——
……
重生在撒哈拉沙漠的中心。
重生在亚马逊雨林的深处。
重生在马里亚纳海沟的万米之底。
重生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一次。
十次。
一百次。
他们被杀死,然后重生。
再被杀死,再重生。
他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
哀求,说理,威胁,辱骂……
甚至,他们尝试着,融入那个虚假的家庭。
和他们一起,为星野爱加油。
和他们一起吃外卖。
和他们一起过生日。
但没有用。
每一次,只要他们试图触及“真相”的核心。
那根忠实守护着这个梦境的脊髓箭,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瞬间抹杀。
……
又一次。
星野伦和阿库亚,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疲惫。
阿库亚推开了门。
“妈妈!是妈妈!”
小小的露比,正挥舞着荧光棒,为电视里的偶像加油。
“生日快乐——!!!”
小小的露比,将一块奶油,抹在了星野爱的鼻尖上。
“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星野爱蹲下身,温柔地为三个孩子整理着衣领。
幸福的画面,像一帧帧循环播放的幻灯片。
永恒。
且牢不可破。
阿库亚沉默着。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或许,就这样吧。
或许,让露比永远活在这个幸福的梦里,也未尝不是一种……慈悲。
然而。
星野伦,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早已被无尽的轮回,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里。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然后。
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那是,足以焚尽整个世界的……
怒火!
“够了。”
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魔的低语。
轰隆——!!!
整个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
公寓的墙壁,在瞬间崩裂!
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地面开裂!
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撕裂了整个东京!
“啊——!!!”
公寓里,幸福的一家四口,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们脚下的地板,化作齑粉。
整个世界,都在星野伦的怒火下,分崩离析!
“我受够了!!!”
星野伦仰天咆哮。
那声音,不再属于人类。
那是野兽的嘶吼。
是巨人的怒嚎!
“这种虚假的幸福!这种自欺欺人的安宁!”
“我!不!允!许!”
轰隆隆隆隆——!!!
大海在咆哮。
整个地球的海洋,都在沸腾!
紧接着。
在全世界,所有“人类”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颗又一颗,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狰狞的头颅。
缓缓地从海平面下,升了起来!
五十米?
一百米?
不!
是整整五百米高的,超大型巨人!
一个。
十个。
一万个。
一亿个!
上亿个五百米高,皮肤赤红,浑身蒸腾着毁灭蒸汽的超大型巨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全世界的海洋!
他们迈开了脚步。
踏上了陆地。
高楼大厦,在他们面前,如同脆弱的积木,被轻易地踩成粉末。
山川河流,在他们脚下,被夷为平地。
海啸,地震,火山爆发……
末日,降临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世界的中心。
在那片崩塌的,名为“家”的废墟之上。
星野伦的身体,开始巨大化!
一百米!
一千米!
五千米!
一万米!
一个高达万米,全身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仿佛要将天空都捅出一个窟窿的炎拳之巨人,降临于世!
嗡——
紧接着。
在他的身体周围,空间开始扭曲。
一把。
十把。
一亿把。
上百亿把!
上百亿把同样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狰狞的电锯,凭空出现!
它们组成了一道环绕着巨人的,遮天蔽日的,死亡风暴!
疯狂地转动着,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刺耳轰鸣!
炎拳之巨人,缓缓地,低下了头。
那双如同太阳般燃烧着的眼眸,锁定了下方,那片废墟之中,唯一还散发着光芒的……
那根脊髓箭。
“束缚我姐姐的牢笼……”
宏大,冰冷,不含一丝感情的意志,响彻了整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就由我来……”
“亲手,将你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