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稳住！”
杨应龙大吼一声，强行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安。
“弓箭手准备！等它再靠近三百步，给老子放箭！”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眼看钢铁巨龙就要进滚石檑木的最好攻击范围了。
所有土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这时，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那头钢铁巨龙，在离隘口大概一里地的地方，居然……停了！
“呜——”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后，巨龙喷出最后一口白气，不动了。
“怎……怎么回事？它怎么停了？”
一个土司头头搞不明白。
“怕了！肯定是怕了！”
另一个头头兴奋地猜。
“他们看到咱们鬼见愁的阵势，吓得不敢过来了！”
杨应龙也皱起了眉头，他搞不懂大明军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只见，从钢铁巨龙的“肚子”里，涌出了成千上万的大明兵。
他们没冲锋，没骂阵。
而是扛起了铁轨和枕木，朝着隘口左边的一片山林，叮叮当当地又开始铺那条该死的铁条路！
“他们……他们在干啥？”
奢崇明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绕路！他们想绕开鬼见愁！”
杨应龙反应过来，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能这么玩？
打仗不都是你攻我守，真刀真枪地干吗？
哪有像这样，你辛辛苦苦修了个关卡，结果人家直接在你旁边另外修条路绕过去的？
这也太不讲规矩了！
“不能让他们得逞！”
杨应龙急了，指着山下的明军，声嘶力竭地吼。
“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传令下去，派一万熊罴兵，从侧面冲下去，毁掉他们的铁轨！”
命令下了。
“嗖嗖嗖！”
山崖上，箭跟下雨似的。
可那些毒箭射到一里地外，早就没劲了，软绵绵地落在地上，根本够不着正在干活的明军。
而当一万名膀大腰圆，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熊纰兵，嗷嗷叫着从侧面的山坡冲下去时，等着他们的是早就准备好的“神机营”。
“砰！砰！砰！砰！”
密集的火铳声，跟炒豆子似的炸响。
冲在最前面的熊纰兵，还没搞清楚咋回事，胸口就爆开一团团血花，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身上那引以为傲，据说能挡刀砍的藤甲，在火铳的铅弹面前，跟纸糊的没两样。
后面的熊纰兵吓傻了。
他们哪见过这么吓人的武器？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轮齐射又到了。
就一个照面，一万熊纰兵，就被打得死伤过半，剩下的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山上。
了望台上的杨应龙，看得浑身冰凉。
他引以为傲的精锐，在对方面前，竟然这么不顶用。
而山下，明军的工兵部队，在神机营的掩护下，干活速度快得吓人。
秦良玉亲自坐镇指挥。
她一身银甲，站在临时搭的指挥台上，手里的令旗不停地挥。
“第一工兵营，遇山开路！第二工兵营，遇水搭桥！爆破组准备，前面那块挡路的石头，给本将军炸了它！”
“轰隆！”
一声巨响，一块小山包似的石头被炸得粉碎。
工兵们欢呼一声，迅速清掉碎石，把铁轨继续往前铺。
那条黑漆漆的铁轨，像一条贪婪的大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山林，坚定不移地往他们防线的侧后方伸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那种冷酷又高效的感觉。
鬼见愁隘口上的土司联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他们花了无数人力物力，经营了上百年的雄关，在对方这种不讲道理的“基建狂魔”式打法面前，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感觉，就像你精心布置了一个必杀的陷阱，结果猎物压根没走你设定的路，直接开飞机从你头顶飞过去了。
憋屈，无力，还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羞辱感。
杨应龙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一片死灰。
他知道，这场仗，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
他们输掉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个时代。
......
当那条黑漆漆的铁轨，像个巨大的绞索，彻底绕过“鬼见愁”隘口，出现在土司联军侧后方的时候，杨应龙精心布置的防线，不攻自破。
五万大军的士气，一下子就崩了。
面对随时可能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土司们再也顾不上什么盟主命令，哭爹喊娘地扔下武器，四处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杨应龙想压住场面，甚至亲手砍了几个逃兵的脑袋，却根本没用。
兵败如山倒。
最后，他只能在亲卫的保护下，带着不到一万的残兵败将，狼狈地逃向了下一座天险——石笋城。
石笋城，是播州真正的门户。
这城靠山建的，不是土石夯的，而是一整块大山岩雕出来的，城墙和山体连在一起，看不出接缝。
城高十丈厚三丈，结实得很。
城里存的粮食足够几万大军吃上三年，水源是从山体里挖出来的地下河，根本不怕被断。
杨应龙相信，就算大明军队能绕过“鬼见愁”，也绝对啃不下石笋城这块硬骨头。
只要守住石笋城，他就能等到各路土司的援军，重整旗鼓，跟明军决一死战。
他的想法，很美好。
可现实，比他想的残酷一百倍。
当秦良玉率领的大军，坐着钢铁列车，没费一兵一卒就到了石笋城下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看着那座立在云雾里，像巨兽一样盘踞的石头山城，秦良玉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没啥表情。
“传令下去。”
她的声音，又冷又果断。
“全军就地休整，埋锅造饭。工兵营，组装‘神龙贰型’。”
“是！”
命令一下，明军士兵们就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巨大的铁车厢被打开，一节节模块化设计的“神龙贰型”部件，被壮实的士兵们用特制的滑轮和吊臂，从车上卸下来。
基座、弩臂、传动机构、蒸汽核心、箭匣……
每个部件都闪着冰冷的金属光，充满了力量感。
黄月英设计的这套“神龙贰型”，不仅威力比壹型更强，组装起来也更方便。
在熟练的工兵手里，整个组装过程就像搭积木。
齿轮咬合，轴承归位，铆钉敲入……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在山谷间回荡，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