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的危机如同悬顶之剑,让大昭寺这座千年古刹的空气绷紧到了极致。贡喀、强巴、桑杰措三位首座长老亲自坐镇,调动寺内所有精通阵法与封印的力量,对地宫及寺内各处古老禁制节点进行拉网式排查加固。武僧巡逻的密度增加了数倍,明哨暗桩遍布各个角落,尤其是通往地宫的几条密道,更是被重兵把守,飞鸟难入。
玄觉与央金被暂时安置在距离戒律院不远的一处僻静禅院中,名为“听竹苑”。虽说是安置,实则也带有几分软禁观察的意味。禅院清幽,古柏参天,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与寺内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寺内如今风声鹤唳,那内鬼想必不敢再轻易露面。”央金盘坐于蒲团上,擦拭着藏刀,眼神锐利如初,“但敌暗我明,始终被动。”
玄觉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感受着体内心灯火种与源核碎片那微妙的平衡。经过彼岸池的洗礼与地宫危机的刺激,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越发纯熟,灵觉也变得更加敏锐。他能隐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寺内涌动,并非源于地宫那枚死寂碎片,而是来自…更接近核心的地方。
“他们在等待。”玄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等待一个时机,或者…一个信号。”
“信号?”央金蹙眉。
玄觉转过身,眼中混沌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那枚死寂碎片在地宫中并非静止,它像一颗心脏,在缓慢脉动,与寺内某个更深层的东西共鸣。我怀疑,寂灭星庭的目的,不仅仅是污染封印,他们可能想…‘唤醒’什么。”
唤醒?央金心中一凛。能被寂灭星庭如此大费周章图谋的,绝非凡物!
“必须尽快找出内鬼,打断他们的计划!”央金霍然起身。
就在这时,禅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贡喀上师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排查结果如何?”央金立刻问道。
贡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地宫封印已暂时加固,七曜伏魔阵运转正常,那邪盒波动已被压制到最低。寺内各处明面上的禁制节点也检查完毕,并未发现异常或被破坏的痕迹。”
“那内鬼…”
“毫无头绪。”贡喀眉头紧锁,“能接触到地宫入口,且能避开我等感知留下后手的,寺内不超过十人,皆是位高权重或修为精深之辈。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法排查。”
一时间,禅院内陷入沉默。敌人在暗处,手段诡异,而他们却如同盲人摸象,有力无处使。
“或许…”玄觉忽然开口,目光望向大昭寺主殿金顶的方向,“我们该换一个思路。”
“嗯?”贡喀和央金同时看向他。
“既然无法从内部找出破绽,何不让其自行显露?”玄觉道,“那枚碎片需要吸收‘寂灭’之意,并与寺内核心共鸣。若我们…主动‘净化’整个寺院,以无上佛光涤荡所有阴霾暗尘,那依靠阴秽隐匿的内鬼,以及需要寂灭之意滋养的碎片,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被迫显形!”
主动净化?涤荡全寺?
贡喀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启动用‘大日如来净世咒’?以此无上佛法,加持整个大昭寺?”
大日如来净世咒,乃是吐蕃佛宗最高等的净化仪式之一,需由修为高深的大德高僧主持,汇聚众僧愿力,引动大日如来法相虚影,以无上佛光普照一方,能涤荡妖邪,净化污秽,安抚亡灵。但此仪式消耗巨大,且需在特定的吉时举行,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
“正是!”玄觉点头,“此仪式佛光普照,无远弗届,一切阴邪隐匿之物皆无所遁形。那内鬼若身负邪力,必难承受这等纯粹佛光洗礼!而那枚碎片,在如此浩瀚的净化之力下,其吸收寂灭之意的过程也必然会被打断,甚至可能引动其剧烈反应,暴露出它与寺内核心封印连接的具体节点!”
央金立刻赞同:“此计可行!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逼他们露出马脚!”
贡喀沉吟片刻,权衡利弊。动用净世咒消耗甚巨,且可能打草惊蛇。但眼下敌暗我明,常规手段已难以奏效,这或许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方法。
“好!”他终于下定决心,“老衲即刻去与其他首座商议,筹备‘大日如来净世咒’!就在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举行!”
计议已定,贡喀匆匆离去安排。
次日午时,烈日当空,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雪域圣城。
大昭寺措钦大殿前的巨大广场上,数百名修为精深的僧侣身着庄严法衣,按特定方位盘坐成数个同心圆阵势。贡喀、强巴、桑杰措等数位首座长老居于阵眼核心,神色肃穆。
广场中央,一座九层法坛早已搭建完毕,坛顶供奉着大日如来金身像。
钟磬齐鸣,梵唱声起。
低沉而宏大的诵经声如同海潮般汇聚,数百僧众的愿力与修为,在古老经文的引导下,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流光,升腾而起,注入法坛顶端的大日如来金身。
嗡——!
金身佛像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一尊顶天立地、宝相庄严的大日如来法相虚影,在广场上空缓缓凝聚成形!法相周身燃烧着金色的慈悲火焰,散发出无穷的光和热,如同真正的太阳降临人间!
“南无大日如来…”
主持仪式的贡喀上师声音如同洪钟,最后一个真言吐出!
天空中的大日如来法相猛然睁开了双眼!两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净化一切邪祟、抚平一切伤痛意志的金色光柱,自其眼中垂落,如同天瀑般,笼罩了整个大昭寺!
金光过处,温暖、祥和、充满生机。
寺内所有僧侣与信徒,皆感到心神宁静,杂念顿消,体内浊气仿佛被洗涤一空。
然而,在这普照的佛光之下,一些隐藏的“东西”,开始无所遁形!
听竹苑内,玄觉与央金凝神感应。
央金能清晰地看到,在浩瀚的金光中,寺内某些偏僻角落,有丝丝缕缕极其淡薄的黑气,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那是常年积累的阴秽之气!
而玄觉的感知更加敏锐深入!他“看”到,在地宫方向,那被七曜伏魔阵镇压的黑盒,在净世佛光的照射下,表面符文剧烈闪烁,盒身微微震颤,其内那枚死寂碎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抗拒与死寂之意,但它吸收地宫残念的过程,被硬生生中断了!
同时,他感觉到,在寺内另一个方向——位于后山禁地的“万佛阁”附近,一股极其隐晦、却与那死寂碎片同源、更加深沉古老的波动,在佛光的刺激下,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扰,极其轻微地…躁动了一下!
就是那里!大昭寺核心封印的节点之一!
然而,还未等玄觉细查,异变突生!
就在那浩瀚佛光笼罩全寺,一切阴邪无所遁形的刹那——
位于僧众阵列边缘,一名负责维持外围阵势的中年喇嘛,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挣扎之色,周身毛孔中竟不受控制地渗出丝丝缕缕的、与那佛光格格不入的灰黑色邪气!
那邪气精纯而阴冷,正是属于寂灭星庭的力量!
内鬼!被佛光逼出来了!
“是他!戒律院的执事僧,洛桑!”有僧人惊呼!
那名为洛桑的执事僧,眼见暴露,脸上挣扎之色瞬间化为狰狞,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骨笛,就要吹响!
他想发出信号!
“阻止他!”强巴长老怒吼一声,隔空一掌拍出,刚猛无俦的掌风如同实质,轰向洛桑!
然而,就在掌风即将及体的瞬间,洛桑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捏碎了那枚骨笛!
噗!
骨笛化为齑粉,一股无形的、带着定位意味的诡异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并非传向寺外,而是…传向了后山万佛阁的方向!
他发出的,不是求救信号,而是…行动指令!
几乎在波动传出的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从后山万佛阁方向传来!整个大昭寺都为之剧烈一震!
笼罩全寺的净世佛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摇曳晃动起来!天空中的大日如来法相虚影也一阵模糊!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万佛阁封印!”贡喀脸色剧变!
调虎离山!利用净世咒逼出内鬼是假,利用内鬼吸引注意力,同时启动后手,攻击真正的核心封印才是真!
“快去万佛阁!”央金厉喝一声,与玄觉同时化作两道流光,不顾寺内禁空的规定,直接腾空而起,向着后山方向疾驰而去!
三位首座长老也立刻中断仪式,强压反噬,紧随其后。
大日如来净世咒的光芒渐渐消散,但大昭寺上空,却笼罩了一层比之前更加浓重的阴霾。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正式开始。而那被惊动的万佛阁封印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