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觉与央金赶到贝叶经阁时,冲天的火光已将大昭寺西北角的夜空映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浓烟滚滚,带着一股刺鼻的、并非普通木材燃烧的焦糊味。
经阁外围满了救火的僧众,水龙、沙土被不断运来,但那火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绿色,附着在古老的木质结构和经卷上,极难扑灭,水泼上去竟发出滋滋的响声,反而助长了火势。
贡喀上师脸色铁青,站在最前方,指挥着救火,同时厉声喝问:“值守弟子何在?为何会突然起火?”
一名满脸烟灰的年轻僧侣连滚爬爬地过来,带着哭腔道:“上师!我等一直严守岗位,并未见任何外人靠近!火…火是从经阁内部突然烧起来的,毫无征兆!”
内部自燃?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玄觉凝目望向那燃烧的经阁,他的琉璃宝身赋予他的超凡视觉,能隐约穿透烟雾与火焰,看到经阁内部的情况。只见那些承载着古老智慧的贝叶经书,在幽绿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火焰跳跃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符文一闪而逝。
“这火…有古怪。”玄觉低声道,“非是凡火,其中蕴含邪力,像是在…刻意焚烧某些特定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怀中的须弥铃竟自主地发出极其轻微的震颤,并非警示,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向性的牵引感,指向火焰深处某个方位!
几乎同时,他体内那枚沉寂的“源核碎片”也似乎被那幽绿火焰中某种同源的气息引动,微微一热。
“里面有东西!”玄觉脱口而出。
央金毫不犹豫:“我进去看看!”
“不可!”贡喀立刻阻止,“火势诡异,邪力未明,贸然闯入太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央金眼神决绝,“若真是有人纵火毁灭证据,必须抢在一切被烧光之前!”她周身吐蕃密宗真气勃发,便要强行冲入火海。
“等等!”玄觉一把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这火伤不了我!”
他并非妄言,琉璃宝身万邪不侵的特性,让他对那幽绿邪火有着天然的抵抗力。而且,须弥铃和碎片的异动,表明火中必有与他相关的关键之物。
不等贡喀再反对,玄觉已深吸一口气,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七彩琉璃光华,如同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率先冲入了熊熊燃烧的经阁大门!央金紧随其后,藏刀护在身前,真气形成护罩,抵挡着高温与邪火的侵蚀。
一入经阁,仿佛踏入了炼狱。
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刺鼻的毒烟与纸张焚烧的灰烬。幽绿的火舌舔舐着一切,发出噼啪的怪响。无数珍贵的贝叶经卷在火焰中化为飞舞的黑蝶,承载的千年智慧付诸一炬,令人心痛。
玄觉凭借须弥铃的指引,无视周遭肆虐的火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火场。琉璃光华将靠近的邪火轻易排开,他如同闲庭信步,直奔经阁最深处一排即将被火焰吞没的巨大经橱。
“在那里!”他指向经橱底部一个不起眼的、以暗金色金属加固的角落。那里的火焰最为炽烈,幽绿中甚至带着一丝暗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疯狂燃烧。
央金二话不说,藏刀挥出,一道凌厉的刀气劈开拦路的火焰与坠落的焦木,直斩那暗金角落!
铛!
火星四溅!那暗金加固层异常坚固,竟只留下一道白痕。
“让开!”玄觉低喝一声,右拳紧握,七彩琉璃光华瞬间凝聚于拳锋,带着一股净化万邪、无坚不摧的意念,猛地一拳轰出!
轰!!!
巨响声中,那坚硬的暗金加固层竟被他一拳轰得凹陷、碎裂!露出后面一个黑洞洞的夹层!
就在夹层显露的瞬间,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精纯的邪异气息弥漫开来!同时,一道黑影快如鬼魅,自夹层中激射而出,直扑殿外!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想走?!”央金早有防备,藏刀化作一道雪亮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拦在了黑影的必经之路上!
那黑影似乎没料到央金速度如此之快,身形猛地一滞,露出一张笼罩在黑色面巾下的脸,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柄奇形的短刺,反手便向央金咽喉刺来!
叮!
刀刺相交,发出刺耳的锐响!
央金只觉一股阴寒刁钻的邪力顺着刀身传来,手臂微微一麻,心中暗惊:好强的实力!此人绝非普通邪徒!
而玄觉则趁此机会,伸手探入那被轰开的夹层。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他立刻将其抓出。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盒子。盒子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纹路,却散发着与那幽绿邪火同源、却更加内敛深邃的邪异波动。须弥铃和源核碎片的异动,正是源于此盒!
就在玄觉取出黑盒的刹那,经阁内的幽绿火焰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猛地摇曳了几下,竟开始迅速减弱、熄灭!
与央金交手的那名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不甘,虚晃一招,身形如同融化的阴影般,就要再次遁走。
“留下吧!”玄觉岂能让他逃脱?手腕一抖,须弥铃发出一道凝练的音刃,并非攻向黑衣人本体,而是精准地射向他脚下即将融入的阴影!
嗡!
音刃过处,那片阴影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黑衣人的遁术竟被硬生生打断,身形一个踉跄,重新显现出来!
央金抓住机会,刀势如狂风暴雨,将其死死缠住。
外面的僧众见火势诡异消退,又听到内部打斗声,在贡喀的率领下,立刻冲了进来,将那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眼见突围无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猛地一咬牙齿!
“不好!他要服毒!”贡喀经验老道,立刻看出端倪,隔空一指弹出,一道凌厉指风直射黑衣人下颌,想要阻止他。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在地,七窍中流出紫黑色的毒血,气息瞬间断绝。那毒药猛烈无比,见血封喉。
“死士…”贡喀脸色难看地上前检查,摇了摇头。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一旦被擒,立刻自尽,不留任何线索。
一场大火,一个死士,一个神秘的黑盒。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玄觉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上。
“这是何物?”贡喀凝重地问道。
玄觉摇了摇头:“不知。但此物能引动邪火,且与晚辈身上某物有所感应,绝非寻常。”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当场说出碎片之事。
贡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道:“此物邪异,需谨慎处理。先将火场处理干净,救治伤员。玄觉师傅,央金护法,随老衲去戒律院密室详谈。”
经阁大火虽被扑灭,但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神秘的黑盒,预示着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开始采取更激烈、更直接的行动。
片刻后,戒律院一间布有隔音结界的密室内。
玄觉将那个黑色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依旧冰冷,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方才情急,未能细禀。”央金开口道,“上师,我与玄觉南下,不仅确认了‘赤焰佛子’丹巴与血莲教核心巢穴在桑耶寺,更发现其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名为‘寂灭星庭’的古老神秘势力。此次经阁失火,恐怕也与他们有关,目的是为了销毁可能记录其信息的古老经卷。”
贡喀闻言,瞳孔微缩:“寂灭星庭…老衲似乎在某部极其古老的伏藏典籍中,见过与此类似的描述,称之为‘星骸之间的拾荒者’,记载模糊,只言其追寻世界破灭之秘…若真是他们…”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黑盒:“此物,或许就是关键。”
玄觉伸出手,尝试着将一丝心灯火种的力量,缓缓注入黑盒。
盒子毫无反应。
他又尝试用琉璃真气,依旧如石沉大海。
“莫非需要特定方法开启?”央金蹙眉。
玄觉沉吟片刻,想起了渡厄大师的提醒,以及自己那与众不同的体质。他心一横,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丹田内那枚“源核碎片”的一丝气息,覆盖在指尖,再次点向黑盒。
这一次——
嗡!
黑盒猛地一震!表面那光滑的黑色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无数细密如星辰、却又扭曲混乱的诡异符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充满混乱与死寂本源的恐怖气息,骤然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
贡喀和央金脸色骤变,被这股气息逼得连连后退,运功抵抗,眼中充满了骇然!
而玄觉,作为气息的引动者,首当其冲!他只觉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湮灭一切生机的力量,顺着指尖疯狂涌入体内!
琉璃宝身光华大放,自主抵御!
心灯火种剧烈摇曳,竭力净化!
源核碎片微微震颤,似乎在与这同源却走向毁灭极致的力量产生共鸣与对抗!
三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但与此同时,那黑盒在爆发出这股恐怖气息后,盒盖竟“咔哒”一声,自行弹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盒内并非实物,而是一片旋转的、微型星空般的混沌漩涡!漩涡中心,悬浮着一枚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暗沉如同干涸血液的…晶体碎片!
这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与玄觉体内的源核碎片同源,却更加暴戾、更加死寂、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味!
仿佛是同一条根茎上,开出的两朵截然相反的花——一朵蕴含生机与混沌初开的可能,一朵则走向彻底的死寂与归墟!
“这是…另一枚碎片?!”玄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寂灭星庭的人,不仅渗透进了大昭寺,还在贝叶经阁中,隐藏了另一枚属性截然相反的“源核碎片”?他们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利用这两枚碎片之间的吸引与对抗,在这佛门圣地,引爆某种足以颠覆一切的灾难?!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异变再生!
他怀中的须弥铃不受控制地自主飞出,悬于黑盒之上,铃身剧烈震颤,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警告与悲鸣的急促铃音!
而密室之外,大昭寺深处,某个方向,也隐隐传来了数道强大的气息波动,正朝着戒律院急速而来!
似乎是被这枚新出现的碎片气息所惊动!
贡喀脸色剧变:“不好!是寺内镇守其他封印之地的长老们!他们定是感应到了这股邪恶本源之力!”
情况瞬间变得无比危急!
如何解释这枚碎片的来历?如何应对即将赶来的长老?这枚新出现的碎片,又该如何处置?
玄觉看着桌上那打开的、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黑盒,以及空中焦急鸣响的须弥铃,只觉得一个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正以他为中心,疯狂加速旋转。
风暴,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