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措湖湾的岩洞内,篝火噼啪,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彻骨寒意。 那名喇嘛关于“血肉献祭”、“灵魂禁锢”和“打开通道”的推断,如同最冰冷的楔子,钉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圣湖纳木措,在吐蕃信仰中,是神圣纯洁的象征,是无数信徒顶礼膜拜的圣地。血莲教竟敢将如此邪恶的仪轨指向湖心?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要打开通往何处的通道?地狱吗?
央金望着洞外被风雪笼罩的、浩瀚如海的湖面,眼神锐利得如同欲要劈开迷雾的刀锋。她握紧了手中的羊毛摇鼓,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位母亲绝望的温度。 “湖心…如果真要举行如此规模的邪恶仪式,必然需要船只或者特殊的破冰工具,还需要避开湖周边寺庙和牧民的耳目。他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她迅速分析着,“最大的可能,是利用天气和夜色掩护,在湖心某处冰面上进行!”
纳木措湖面冬季会结上厚厚冰层,但并非处处坚实,尤其在一些特殊区域,可能存在薄冰或温泉眼导致的未封冻区域,危险莫测,人迹罕至,正是进行隐秘勾当的理想场所。
“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位置!”央金转身,目光扫过受伤的喇嘛和脸色依旧苍白的玄觉,“你的伤…”
“无妨!”受伤的喇嘛咬牙站直身体,“皮肉伤,还撑得住!绝不能让邪徒玷污圣湖!”
另一名喇嘛也肃然道:“我等即刻出发,沿湖岸侦查,寻找任何可疑的痕迹或人员聚集迹象!”
“不。”央金却摇了摇头,她走到岩洞深处,用藏刀刮开地面厚厚的积尘和鸟粪,露出下面深色的、相对平整的湖岩。她示意一名喇嘛将火把靠近。 只见在岩石表面上,竟然雕刻着一幅简略却精准的纳木措湖区域图!上面标注着主要的湖湾、岛屿以及一些古老的、只有当地老牧民和寺庙才知晓的隐秘符号——包括那些危险的薄冰区和未封冻的“水眼”位置!
这显然是一处历代守湖人或巡礼者留下的秘密标记点! “看这里!”央金的手指指向湖心偏东区域,那里标注着一个类似漩涡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极细微的、类似倒悬莲花般的刻痕!“这个水眼区域最大,也最隐蔽,而且这个标记…”她的手指点了点那个莲花刻痕。
一切不言而喻! 血莲教极有可能就选择了那里!
“目标确定。但如何过去?”受伤的喇嘛蹙眉,“我们没有冰舟,徒步穿越冰面,目标太大,极易被发现。而且对方必有警戒。”
央金目光闪动,忽然看向玄觉…怀里的须弥铃。 “笨南瓜,你的铃铛…刚才在峡谷里,好像能‘推开’东西?”她问得有些不确定,那力量实在超乎常理。
玄觉一愣,茫然点头:“好像…是吧…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试试能不能‘推开’水?”央金语出惊人。
两名喇嘛都愣住了。推开水?这怎么可能?
玄觉更是张大了嘴巴:“推…推开水?央金姑娘,这…这铃铛不是这么用的吧…”他想象着自己对着湖面摇铃,然后湖水哗啦分开一条路的景象,觉得实在是太过荒唐。
“法王说过,此铃之妙,存乎一心!”央金却异常坚持,眼神灼灼,“它不是靠声音伤人,而是靠‘心念’影响现实!峡谷里它能推开无形的攻击,为什么不能试着影响湖水?不需要完全分开,哪怕只是…让一小片区域的水暂时变得‘平静’,或者让薄冰稍微加固那么一点点呢?”
这个想法大胆至极,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联想到须弥铃之前种种神异表现,又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玄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好硬着头皮,在两名喇嘛好奇又怀疑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岩洞边缘,面向着外面漆黑如墨、寒风卷起冰屑的湖面。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峡谷中危机时刻的那种感觉——强烈的、想要“推开”危险的意念。他尝试着将这种意念,投射到前方的湖面上,想象着寒风减弱,波浪平息,冰层变得坚固…
他集中全部精神,缓缓地,摇动了手中的须弥铃。
叮铃~ 铃音清越,但在狂风的呼啸中显得如此微弱。
然而,就在铃音响起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以岩洞前方湖畔为起点,一道肉眼可见的、柔和而混沌色的微光,如同铺开的绸缎般,向着湖面缓缓蔓延而出! 微光过处,那被狂风卷起的、如同白雾般的冰屑雪沫,竟然真的缓缓沉降下来!原本起伏不定的湖面(未完全封冻的边缘区域),波浪以违背常理的速度迅速平复,变得如同镜面般光滑!而更远处冰层与湖水交界处那咔嚓作响的浮冰,也似乎变得更加凝结稳固!
一条宽约数尺、延伸出十余丈的“平静通道”,赫然出现在狂暴的风雪湖面之上!虽然范围不大,持续时间也可能很短暂,但这足以颠覆常理的景象,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两名喇嘛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央金虽然有所预期,但亲眼所见,仍不免心神震撼,随即涌上的便是巨大的惊喜:“有用!真的有用!”
玄觉自己也傻眼了,看着自己手中的铃铛,又看看那条诡异的“平静通道”,结结巴巴道:“这…这…”
“别这那了!”央金一把拉住他,“快!维持住!我们走!” 她率先冲入那条“平静通道”,果然,一踏入那片微光笼罩的范围,狂风和冰雪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脚下的冰水混合物也变得异常稳固踏实!
两名喇嘛压下心中的惊骇,搀扶着紧随其后。 玄觉则手忙脚乱地、拼命地集中精神,一边摇铃一边跟着跑,只觉得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脑袋一阵阵发晕,全凭意志强撑。
四人沿着这条匪夷所思的“铃音之路”,快速向着湖心目标区域前进。风雪和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须弥铃的神异力量则为他们开辟了这条独一无二的捷径。
越是深入湖心,气温越低,冰层越厚,但风雪也愈发猛烈。四周是一片死寂的、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能见度极低,仿佛与世隔绝。
突然,一直在努力感知四周的央金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伏低身形,屏住呼吸。
前方风雪弥漫中,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同于风声的异响——是凿冰的声音!还有模糊的、压低的交谈声!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无数人在一起低泣吟诵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到了! 央金眼神一厉,示意玄觉停止摇铃。 铃音一停,周围的风雪瞬间再次狂暴起来,将他们的身影彻底淹没。那条短暂的“平静通道”也迅速消失,湖面恢复原状。
四人借着风声和冰雪的掩护,如同白色的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前匍匐移动。 爬上一处较高的冰脊,向下望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四人的血液几乎冻结!
下方是一处巨大的、显然经过人工开凿扩大的冰窟窿,黝黑的湖水如同墨汁般在窟窿中荡漾。冰窟四周,竖立着数十根雕刻着扭曲邪异符文的黑色冰柱(或是石柱被冰覆盖),围成一个诡异的圆形法阵。
法阵中央,冰面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勾勒出的倒悬黑莲图案! 黑莲中心,搭建着一个简陋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捆绑着一位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但那身破旧的袍子和依稀可辨的轮廓,让央金瞬间确认——那就是贡布的母亲!
围绕着法阵,足足有上百名身穿血红莲纹白袍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移动着,忙碌着。他们有的在加固冰柱,有的在往冰面上的符文沟壑中倾倒着更加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有的则手持骨器,低声吟唱着那扭曲邪异的祷文。
而在那石台正前方,一个身材高大、披着暗红色斗篷、脸上带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玉石面具的身影,正张开双臂,似乎主持着整个仪式!其身上散发出的邪力波动,远超之前所见的任何一名邪徒,甚至不弱于之前的圣仆贡布!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冰窟窿幽暗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巨大无比的、难以名状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伴随着法阵的进行和吟唱声的加剧,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饥饿的恐怖意志,正如同潮水般缓缓从深水中弥漫上来!
他们来晚了!仪式,已经开始了!
“阿妈…”央金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沁出血来。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急速扫过整个法阵布局、邪徒分布以及那主持者的位置。
强攻?对方人数众多,实力不明,且有首领坐镇,更有那人质在手,强攻成功率极低,且极易导致对方狗急跳墙,直接杀害人质或完成仪式。
智取?如何取?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玄觉,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听着!”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玄觉和两名喇嘛道,“我会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你们俩,趁机从侧翼迂回,不惜一切代价,救人!” 然后她紧紧抓住玄觉的肩膀,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笨南瓜!你的铃铛!不是能让人睡着吗?对着那些念经的邪徒,用最大的力气摇!能摇晕多少算多少!尤其是那个带面具的!”
“我…我不确定…”玄觉看着下方那骇人的场面和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意志,手都在发抖。
“没有不确定!”央金低吼,“想想贡布!想想他最后那声阿妈!想想里面那位老人!摇!”
玄觉浑身一颤,看向石台上那道苍老无助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愤怒,猛地压过了恐惧。 他重重点头,双手紧紧握住了须弥铃。
央金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般伏低身体,藏刀反握,目光锁定了那名戴面具的主持者。 两名喇嘛也握紧了兵刃,肌肉绷紧。
风雪在咆哮,邪异的吟唱在回荡,水下那恐怖的阴影在躁动。 一场针对邪恶仪式的突袭,即将在这冰封的圣湖之心,悍然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