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央金的心脏。屋内惨烈的景象和那朵妖异绽放的血莲,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又无比诡异的画面。空气中那淡淡的甜腥气味,此刻闻起来更像是死亡与某种邪术混合的气息。
灭口!而且是极其干净利落、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灭口!
那斩断的令牌,无疑是对于某种背叛或失败的严厉惩戒。而那朵以鲜血为底色、妖艳绽放的红莲,则更像是一个签名,一个宣告,带着一种戏谑而残酷的美感。
是谁做的?那个神秘女子?她到底是敌是友?如果是友,为何手段如此酷烈诡异?如果是敌,为何又要杀掉这些血莲教徒?内讧?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搅得央金头脑发胀。但她深知此地绝不可久留!这浓烈的血腥味和邪异气息,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
她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惊悸,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除了尸体、血符和断牌,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她不敢触碰那朵诡异的血莲,目光最后落在一具尸体微微张开的手上——那里似乎攥着一小角撕下来的纸片。
她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出纸片。纸张粗糙,上面用血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地图标记,似乎是一个寺庙的局部结构,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箭头,指向某个被圈起来的偏殿名称——“药师殿”。
药师殿?这似乎是个常见的配殿名称,许多寺院都有。这标记是什么意思?是这些教徒下一步的目标?还是……
来不及细想,远处已经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犬吠声!显然这边的异常已经开始引起注意!
央金不再犹豫,将那角纸片揣入怀中,身形一闪便退出屋子,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迅速回到土楼下。
“女菩萨!你没事吧?下面……”玄觉紧张地探出头,话未问完,就看到央金异常难看的脸色。
“快走!离开这!”央金一把拉起他,甚至来不及解释,两人便从土楼另一侧滑下,钻入更加复杂幽深的小巷网络中,将身后的骚动远远抛开。
一路疾行,直到确认无人跟踪,两人才在一处处堆满废弃陶罐的角落里停下来,气喘吁吁。
“刚……刚才下面……”玄觉惊魂未定地问。
央金简要将所见说了一遍,听得玄觉面无人色,差点吐出来。
“都……都死了?还……还有那种花……”他声音发颤,“是……是那个女人干的?”
“十有八九。”央金脸色凝重,“但她为何要这么做?是在帮我们清除眼线?还是在灭口防止消息走漏?或者……纯粹是教内倾轧?”她拿出那角带血的纸片,“这是在一个死者手里找到的。”
玄觉凑过来,茫然地摇摇头:“药师殿?很多庙里都有啊……这算什么线索?”
央金沉吟不语。这标记出现在血莲教秘密据点,又被死者紧攥,绝非无的放矢。联想到之前偷听到的“佛瞳”以及桑耶寺被夺走的“东西”,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这指的是大昭寺的药师殿!”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血莲教的下一个目标,或者说,他们某个重要行动的关键,就在那里!这死者或许是想留下线索,或者这本身就是要执行的任务说明!”
“大昭寺?!”玄觉吓了一跳,“他们敢打大昭寺的主意?!”
“连桑耶寺都出事了,还有什么他们不敢的?”央金冷笑,“而且,你忘了我们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红衣蕃僧……”
玄觉顿时语塞。的确,如果连守城盘查的都有他们的人,渗透进大昭寺也并非不可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大昭寺报信吗?”玄觉没了主意。
央金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巍峨的、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寺院轮廓:“现在去,口说无凭,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他们倒打一耙。我们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或者……一个能直接接触到绝对可靠之高层的机会。”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块冰凉的血莲令。这块令牌,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看来,我们得冒险用用这‘巡使’的身份了。”她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啊?冒充他们的人?”玄觉大惊,“这太危险了!万一被识破……”
“富贵险中求,真相也一样。”央金眼神锐利,“他们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刚才的灭口就是证明。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我们需要找到他们另一个据点,用这令牌试探,看能否套出更多关于‘药师殿’、‘佛瞳’以及桑耶之事的情报!”
这无疑是火中取栗,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稍事休息,再次借着夜色掩护,开始在逻娑城西区更加隐蔽的角落搜寻。凭借着血莲令那微妙的感应和央金对邪教据点选址的判断,他们果然又发现了几处疑似窝点的地方,但都戒备森严,难以靠近。
直到天快亮时,他们在一处靠近城墙根、几乎半废弃的驿站后院外,再次感受到了血莲令的轻微震动。这个据点看起来比上一个更加不起眼,院门紧闭,毫无声息,仿佛早已废弃。
央金让玄觉在远处隐藏好,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将血莲令握在手中,尽量让自己的气质变得冰冷而倨傲,然后走上前,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敲响了院门。
院内一片死寂。
央金心中忐忑,却不动声色,再次敲击,力度加重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央金压低声音,用一种模仿之前那刀疤脸头目语气、却更加冰冷的声调道:“日出东方,红莲开遍。”
这是她根据之前遭遇和教义猜测的暗号。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辨认声音和暗号。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一双充满怀疑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着她。
“阁下是……”那声音依旧谨慎。
央金缓缓举起手中的血莲令,让那朵滴血的莲花图案在微弱的晨曦光线下清晰可见,同时一股淡淡的、模仿之前那“巡使”的阴冷气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她将一丝吐蕃密宗真气逆转,模拟出类似效果)。
“怎么?连巡使的令牌都不认得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和威压。
门后那人看到令牌,感受到那气息,明显瑟缩了一下,警惕稍减,但依旧没有完全开门:“恕罪……巡使大人……您……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而且面生得很……”显然,这处据点的人并未接到通知,而且对突然出现的“巡使”充满怀疑。
央金心中紧张,面上却愈发冰冷:“怎么?本使的行踪,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还是说,你们这里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怕人查看?”她反客为主,语气严厉。
“不敢!不敢!”门后那人连忙否认,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拉开了一些,“巡使大人请进。”
央金心中稍定,迈步而入。院子里同样简陋,只有三四个人,都面色紧张地站着,为首的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刚才开门的就是他。
央金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将巡使的架子摆足:“本使奉命巡查各点,核验‘圣业’进度。你们这里,近日可有异常?与‘药师殿’相关的进展如何?”她直接切入主题,试图掌握主动。
那干瘦男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虽然极力掩饰,却没有逃过央金的眼睛。他躬身道:“回……回禀巡使,一切……一切正常……药师殿那边……还在设法渗透,守卫太严……”
“哦?是吗?”央金逼近一步,目光如刀,“可我怎么听说,西边巷子那处点,昨晚可是热闹得很啊?还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她故意语焉不详地试探。
干瘦男子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沁出冷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巡使明鉴!那……那是他们自己办事不力,走漏了风声,与我们无关啊!我们这里绝对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身后的人也吓得纷纷跪下。
央金心中冷笑,果然,灭口之事已经传开,而且造成了相当的恐慌。她继续施加压力:“尽心尽力?那我问你,桑耶送来的‘东西’,何时能到?‘圣莲坛’还等着用呢!”她将偷听到的词汇抛出。
干瘦男子不疑有他,只当这位“巡使”大人什么都知道,是在考验他,连忙回答:“就在这两日!走的是……是‘水月庵’的线,绝对安全!”
水月庵?!央金心中巨震!那是逻娑城中有名的尼众清修之地,香火鼎盛,声誉极高,竟然也被血莲教渗透甚至控制了?!成了他们运输邪恶“养料”的通道?!
这渗透程度,简直骇人听闻!
她强压震惊,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佛瞳’之事呢?金刚院的那群蛮子挡路,上头可有新的指示?”
“暂……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红莲盛开’之日的信号……”干瘦男子颤声回答,已经被央金的气势和“无所不知”吓住了。
红莲盛开之日?信号?这又是什么?
央金还想再问,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粗暴的砸门声!
“开门!官府查案!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