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院地宫,深埋于大昭寺地基之下百丈,是大昭寺镇压邪魔、封存禁忌之物的核心禁地。甬道幽深,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降魔经文,常年不息的酥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晕,将行走其间的身影拉长扭曲,如同穿梭在时光隧道。
贡喀、强巴、桑杰措三位首座长老亲自押送,玄觉与央金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压抑。那方被多层佛法加持的布帛包裹的黑盒,由贡喀亲自捧在手中,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盒内那枚死寂碎片透过封印传来的、冰冷刺骨的脉动。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阴冷,并非温度所致,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与怨念的森然鬼气。这里封存的,不仅仅是器物,更有历代被高僧降服、却无法彻底消灭的妖邪残魂。
终于,一行人抵达地宫最深处。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室,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清冷的光辉,照亮了石室中央一座九层莲花石台,以及环绕石台、按北斗七星方位矗立的七根巨大铜柱。铜柱上缠绕着碗口粗的乌金锁链,锁链表面铭刻着梵文真言,隐隐有金色流光转动。
“将此物置于莲台中心,引动‘七曜伏魔阵’。”贡喀神色肃穆,将黑盒小心翼翼放在莲花石台正中的凹槽内。
强巴与桑杰措分立两侧,三人同时手结法印,口诵古老真言。磅礴精纯的佛力自他们体内涌出,注入那七根铜柱。
嗡——!
七根铜柱同时震颤起来,其上缠绕的乌金锁链如同苏醒的巨蟒,哗啦啦自行游动,瞬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莲花石台连同其上的黑盒牢牢锁住!锁链上的梵文真言逐一亮起,金光大盛,化作七道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在穹顶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卍字佛印,将整个石室笼罩在内。
强大的封印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开始碾压、消磨黑盒散发出的死寂气息。盒身那诡异的星辰符文在佛光照射下,光芒明显黯淡下去,躁动的波动也被强行压制。
然而,玄觉却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层层佛光与锁链的镇压之下,黑盒内部那枚碎片并未真正屈服。它仿佛一头被囚禁的洪荒凶兽,收敛了爪牙,却在更深层蛰伏起来,那极致的死寂本质并未被净化分毫,反而在佛光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如同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七曜伏魔阵乃寺中顶级封印之一,应可暂时压制此物。”贡喀稍稍松了口气,额角已见细汗,显然主持此阵消耗不小。
强巴长老哼了一声,目光扫过玄觉:“但愿如此。此物邪异,与此子牵扯过深,需得派人日夜看守,不得有误!”
桑杰措则看向玄觉,眼神深邃:“玄觉师傅,你既能感应此物,可能感知其具体用途?寂灭星庭将其藏于经阁,绝非只是为了日后引爆那么简单。”
玄觉凝神感应,借助体内源核碎片那微妙的共鸣,以及心灯火种的映照,他的灵识小心翼翼地穿透层层封印,再次触及那黑盒。
这一次,没有了外泄的气息干扰,他“看”得更清楚了。
那枚死寂碎片在封印中缓缓旋转,并非完全静止。它似乎在…吸收着什么。
不是吸收佛光,也不是吸收地宫的阴邪之气,而是在吸收一种更加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的…“痕迹”。
是那些被封印在此地的妖邪残魂,在漫长岁月中被佛法磨灭、消散时,留下的最后一丝“存在过的印记”!是那些不甘、怨念、执拗在彻底湮灭前,剥离出的最精纯的“寂灭”之意!
这枚碎片,竟能以这些妖邪残骸为食粮,悄无声息地壮大自身那死寂的本质!
而且,玄觉还隐隐感觉到,这碎片与地宫更深处的某个东西,或者说,与大昭寺整个封印体系的某个核心,产生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共振!仿佛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插入一把看不见的锁!
“它在吸收…地宫中那些被磨灭的邪魂残念!”玄觉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惊骇,“而且,它似乎…在与寺内某个更大的封印核心产生联系!寂灭星庭的目的,恐怕是想利用它,撬动甚至污染大昭寺的根基封印!”
此言一出,三位长老脸色剧变!
大昭寺的根基封印,关乎整个雪域的气运与安宁,更是镇压着某些连他们都不完全了解的、自上古遗留的恐怖存在!若被污染甚至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当真?!”强巴长老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晚辈不敢妄言!”玄觉笃定道,“此物如同一个引子,一个坐标,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定位着某个目标!”
贡喀当机立断:“立刻加固地宫所有封印!巡查寺内所有古老禁制节点,尤其是与上古相关的封印!绝不能让其得逞!”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大昭寺如同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更多的武僧被调入地宫外围警戒,擅长阵法与封印的高僧开始逐寸检查地宫及寺内各处的古老符文。
然而,就在众人忙于应对地宫隐患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虚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附在地宫入口处上方一根石梁的背面。
那虚影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忙碌的僧众,最终定格在深处那被七曜伏魔阵笼罩的莲花石台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残忍的弧度。
他手中,捏着一枚与黑盒材质相似、却更加小巧的黑色符石。符石表面,一个细微的星辰符文正以与莲花石台上黑盒内碎片完全同步的频率,闪烁着微光。
“定位…已完成。”一个细若蚊蚋、却充满死寂意味的声音,在阴影中消散。
内鬼,并未清除。
风暴,仍在暗中酝酿。
地宫深处,锁链铿锵,佛光普照。
而那被锁住的幽冥,正等待着挣脱枷锁、吞噬光明的时刻。
玄觉望着那被重重封印的黑盒,心中的不安,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他知道,与寂灭星庭的较量,已经从明处的刀光剑影,转入了更深层、更凶险的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