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古宅内,刀光如匹练,劲风呼啸! 央金身形矫若游龙,藏刀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精准致命的寒芒,与两名邪徒杀手激烈缠斗。对方招式狠辣刁钻,配合无间,更兼刀身喂毒,逼得她不得不全力周旋,一时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尘埃碎木四溅。
然而,更让她心悸的,是脚下那黑黢黢的洞口深处,不断传出的、越发急促疯狂的扭曲吟唱!那甜腻腥臭的香气也愈发浓郁,仿佛有什么极其不祥的事物正在被加速催生! 必须尽快摆脱纠缠,冲出去报信!或者…至少打断那该死的仪式!
心念急转,央金刀势陡然一变,不再一味闪避格挡,而是带上了吐蕃密宗金刚伏魔般的刚猛霸烈,以伤换伤,强行猛攻! 嗤啦! 一名杀手的肩头被她刀尖划过,带出一溜血花。但同时,另一人的弯刀也几乎贴着她的腰肋掠过,划破了衣衫,险之又险!
就在这激烈搏杀的关头—— 嗡…… 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仿佛自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仿佛直接响彻在她的心湖深处!
那声音…是铃铛? 是玄觉那笨南瓜手里的须弥铃?!
这感觉玄妙难言。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播入耳,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直抵心念的共鸣。随着这声嗡鸣,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而纯粹的“静”之涟漪,无视空间距离,倏然荡至!
正在疯狂围攻央金的那两名杀手,动作猛地一滞! 他们眼中狂热的杀意如同被冰水泼洒,瞬间出现了一丝茫然与混乱,仿佛突然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出手的招式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破绽!
就连地下那疯狂急促的吟唱声,也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脖子,骤然中断了一瞬!弥漫的邪异香气都仿佛淡了一丝!
机会! 央金虽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破!” 她一声清叱,藏刀爆发出璀璨光华,如同黑夜中炸开的闪电,一式精妙绝伦的突刺,直接贯穿了左侧那名因恍惚而门户大开的杀手咽喉! 手腕一抖,刀光顺势回旋,如同新月般斩向右侧另一人!
那杀手毕竟训练有素,在生死关头猛地惊醒,怪叫一声,拼命向后翻滚躲避,虽避开了要害,但持刀的右臂却被齐肩斩断,鲜血喷溅!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重重摔倒在地,瞬间失去战斗力。
央金毫不停留,看也不看结果,身形一闪便已掠至密室洞口。她不敢贸然下去,反手从腰间皮囊掏出数枚藏地特有的、用于驱邪镇魔的“崩雷子”,用尽全力砸向洞内深处!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在地下空间回荡,伴随着隐约的惊呼和怒骂,以及器物碎裂的声音。那诡异的吟唱被彻底打断,混乱的声响中,似乎还有某种东西破碎的脆响。
浓烈的硝烟混合着那甜腥香气涌出洞口。 央金屏息凝神,持刀戒备,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再冲上来。洞内反而陷入一种死寂,只有隐约的、压抑的痛哼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在向更深处退去。
他们想跑! 央金眼神一冷,正要不顾危险追下去,彻底捣毁这个窝点,忽然—— 呜——呜—— 远处传来了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那是大昭寺方向传来的、代表紧急集结与支援的信号!显然寺中高手察觉到了这边的能量波动和爆炸声,正在迅速赶来!
央金脚步一顿,权衡利弊。下面情况不明,己方援军将至,此时孤身深入风险太大。她果断放弃追击,迅速退出古屋,身形几个起落,便隐没在附近的阴影中,静静等待。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数道强悍的气息便如同猎鹰般扑至这片荒废区域,为首者正是日间那位中年喇嘛。他们迅速控制了现场,发现了屋内的尸体、断臂的俘虏以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密室入口。
……
大昭寺,禅院内。 玄觉对外界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 他依旧沉浸在那种初窥“心铃合一”门径的玄妙状态中。
方才那一声无意间引发的心铃共鸣,耗去了他大量心神。此刻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奔跑。 但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惊奇与一种懵懂的喜悦。
他“听”到了! 虽然极其模糊,极其短暂,但他确实“听”到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强烈的、混乱的、充满杀意与邪念的“状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与他手中的须弥铃,与他刚刚宁静下来的心湖,发生了剧烈的、针刺般的碰撞! 正是这种碰撞,让他无意识地、本能地催动了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微妙联系,引发了须弥铃的自主“回应”。
而铃响之后,那遥远的、令人不适的“状态”仿佛被净化了一块,瞬间减弱了不少。 这…这就是须弥铃的力量吗?隔空撼动人心? 玄觉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古铃,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铃铛,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也要可怕得多。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丹增法王缓步走入。他显然已经知晓了城外发生的事情,看向玄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探究。 “你方才,可是摇动了铃铛?”法王的声音依旧平和,却比平时多了一分郑重。
玄觉回过神来,连忙将刚才那奇妙的感应和不由自主的回应仔细说了一遍,末了担心地问:“法王,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我感觉到那边好像打得很厉害…央金姑娘她…” “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丹增法王打断他的担忧,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无心插柳,却恰好助央金脱困,更间接打断了一处邪教重要仪式的进行。此乃善缘。”
他走到玄觉面前,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须弥铃能映照心念,放大心音。持铃者心静,则铃音可静他人之心;持铃者心乱,则铃音亦可扰他人之神。而若他人心念极度强烈(无论是善是恶),亦可能跨越虚空,引动铃响。你方才所感,便是远方激烈杀念与邪念对铃铛的冲击,而你的回应,则是铃铛本能加之你初悟心念的驱邪静心之力。”
玄觉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做了件好事,这才稍稍安心。
“然而,”法王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极其严肃,“此铃玄妙亦伴随大风险。今日你能感应到的,他日修为更高深的邪魔,或许也能感应到‘你’!此铃在你手中,如同黑夜明灯,既照前程,亦招飞蛾。你之心境修为,便是灯之罩笼。罩笼不固,则光焰摇曳,非但不能照明,反会焚及自身,更恐引来滔天巨魔。”
玄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感觉手里的铃铛更烫手了。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央金在那位中年喇嘛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 她身上带着夜风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衣衫有几处破损,但眼神锐利,精神奕奕,显然并无大碍。
一进门,她的目光便首先落在玄觉身上,带着一丝惊奇和审视:“笨南瓜,刚才真是你?” 玄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讷讷点头。
央金又转向丹增法王,神色凝重地禀报:“法王,那处据点已被控制,俘获数人,但主要头目似乎从其他密道逃脱了。我们在密室深处发现了一些东西…”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是一个未完成的邪阵,中央供奉着一尊…黑色的、倒悬的血莲雕塑,周围散落着不少孩童的衣物和玩具…还有这个…”
她从怀中取出一件被小心包裹的物事,打开。 那是一块半焦的、颜色黯淡的羊毛织物,上面用彩线绣着一种独特的吉祥图案,虽然被烟火熏燎,但仍能看出其精细手工。在图案一角,绣着一个细小的名字缩写。 “这是在邪阵核心、那黑莲下方发现的…似乎是从某件衣袍上撕裂下来的。”央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看这工艺和图案,像是…像是卫藏南部‘帕措’(家族)的风格,而且…是女性长者才会使用的样式。”
丹增法王接过那块羊毛布,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名字缩写,闭上眼,默然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了然与悲悯。 “果然…与她有关。” 他看向央金和玄觉,缓缓道:“贡布的母亲,来自南部一个古老的、以纺织技艺闻名的帕措。这个图案,是他们家族为尊贵女性祈福时特有的徽记。贡布成年从军后,将他母亲亲手所织、绣有此徽记的袍子视若珍宝,极少离身…”
话语未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那块在邪阵核心发现的、本应属于贡布的母亲、却又出现在邪恶仪式中的布料,几乎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贡布的母亲,或许并非简单的失踪或被害。她很可能与那邪阵,与血莲教,存在着某种极其不幸、极其黑暗的关联!
贡布最后那声绝望的“阿妈”,背后所隐藏的真相,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和悲凉。
禅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只有玄觉手中的须弥铃,似乎感应到那羊毛布上残留的微弱而邪异的气息,极其轻微地、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仿佛一声叹息。
夜,更深了。 线索似乎再次浮现,却指向了更加深邃恐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