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风雪之中。二十余名白衣伏兵如同雪地里钻出的恶鬼,无声地收紧包围圈,手中劲弩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牢牢锁定了雪地中央的两人。
杀气混合着凛冽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央金缓缓将玄觉从背上放下,护在身后。藏刀铿然出鞘,雪亮的刀锋在漫天飞雪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她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敌情,心却沉到了谷底。对方人数众多,占据地利,显然有备而来,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宝贝?”玄觉被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充满贪婪与恶意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怀里的皮囊抱得更紧,结结巴巴地对央金道,“他……他们又是来抢萝卜的?”
央金没有回答,只是用身体将他挡得更严实了一些。对方目标明确,不仅是萝卜,恐怕还有玄觉这个身怀秘密却不知情的“人”。
那刀疤脸头目见状,嗤笑一声,挥了挥手。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弩箭撕裂风雪,率先发难,直取央金上下要害!与此同时,两侧的伏兵同时发动,挥舞着弯刀与奇门兵器,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他们步伐诡异,在雪地上移动迅捷,显然经过特殊训练,极擅雪地作战。
“蹲下!别乱跑!”央金厉喝一声,身形骤动!
她并未硬接所有弩箭,而是如同雪原上的灵狐,脚下步伐变幻莫测,险之又险地避开大多数箭矢,同时藏刀化作一团滚动的银光,叮叮当当格开无法避开的攻击,人却借着格挡之力,不退反进,主动撞入左侧敌群之中!
刀光暴起!
噗嗤!噗嗤!
雪地上瞬间绽开两朵凄艳的血花!两名冲在最前的伏兵喉咙被精准割开,难以置信地捂着喷涌的鲜血倒在雪地中。
央金深知敌众我寡,绝不能陷入缠斗,必须以雷霆手段打开缺口!她的刀法凌厉狠辣,完全舍弃防御,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吐蕃密宗真气在体内奔涌,她的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致,刀锋所过之处,必然带起一蓬血雨!瞬间又有三名伏兵惨叫着倒下。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而且配合默契,并不与她硬拼,只是不断游走缠斗,消耗她的体力。更多的攻击则绕过她,如同潮水般涌向她身后的玄觉!
“抓住那小子!”刀疤脸头目在外围冷静指挥,目光阴冷。
玄觉吓得以魂飞魄散,眼看三四把明晃晃的弯刀从不同方向砍来,他除了抱紧萝卜和菜刀,根本不知该如何抵挡!只能闭着眼凭借本能胡乱挥舞手臂格挡。
嗤啦!一把弯刀划破了他的羊皮袄,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口。
另一把刀则直劈他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被划破的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恰好滴落在他紧抱着的皮囊上!
嗡——!
怀中的萝卜仿佛被这蕴含着玄觉气息的血液激活,骤然爆发强烈的青光!那光芒透过皮囊缝隙汹涌而出,甚至将周围的雪花都映成了诡异的青色!
一股温润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以玄觉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几名扑到近前的伏兵首当其冲,被这青光照个正着!他们身上佩戴的、绘有血莲符咒的护身符瞬间变得滚烫,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伤,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攻势瞬间瓦解!
就连周围那些飘动的“引魂幡”,也仿佛遇到了克星,幡面上暗红色的符文光芒急速黯淡下去,飘动的幅度都变得僵硬迟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敌人都是一愣!
央金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娇叱一声,刀势如同狂风暴雨,瞬间又劈翻两人,猛地退回玄觉身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怀里发光的皮囊。
这萝卜……竟还有如此威能?!对血莲教的邪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那刀疤脸头目又惊又怒,厉声吼道:“是圣物的气息!别怕!一起上!耗尽它的力量!夺回圣物!”
剩下的十几名伏兵如梦初醒,强忍着对那青光的不适,再次围拢上来,攻击更加疯狂!
央金压力陡增,既要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又要分心保护玄觉,顿时险象环生!好几次险些被刀锋划中,全靠着精妙身法和悍勇刀法勉强支撑。但她的体力在急速消耗,呼吸越发急促,刀势也不如最初那般凌厉。
玄觉看着央金浴血奋战、身上不断添上新伤口的背影,心急如焚,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当累赘!
他看着怀里发光的萝卜,又看看手中那柄砍过傀儡、却还没正式对过敌的“防身”菜刀,一个极其大胆(或者说是极其愚蠢)的念头冒了出来!
“女菩萨!接住!”他猛地将怀里发光的皮囊(萝卜)朝央金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那萝卜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弧线,散发出的光晕和气息顿时吸引了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
央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只觉入手温热,一股精纯平和的生机顺着手臂涌入体内,竟让她消耗的体力和真气都恢复了不少!她瞬间明白了玄觉的意图——他是想用萝卜吸引火力,并为自己补充力量!
“笨南瓜!你!”央金又气又急。
而此时,玄觉已经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挥舞着那柄明晃晃的菜刀,如同乡间老农劈柴般,闭着眼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正愣神看向萝卜的伏兵砍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那伏兵完全没料到这个一直瑟瑟发抖、毫无威胁的“宝贝”会突然发难,而且攻击方式如此……朴实无华?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
锵!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伏兵只觉一股远超预料的大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他惊愕地发现,对方那柄看似可笑的菜刀,竟然锋利坚硬得出奇,自己精钢打造的弯刀刀刃上,竟然被崩出了一个小缺口!
而玄觉则被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菜刀也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雪堆上。
虽然一击无功,还摔得七荤八素,但他这不要命般的突然袭击,确实起到了奇效!整个战场的节奏被他这一下完全打乱了!
央金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她清啸一声,体内得到萝卜生机补充的真气轰然爆发,藏刀上流转起一层更加璀璨的淡金色光华!
“破邪斩!”
刀光如同惊鸿裂空,瞬间将身前两名因玄觉突袭而分神的伏兵拦腰斩断!鲜血内脏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她身形不停,如同虎入羊群,刀法越发凌厉狠辣,每一刀都蕴含着克制邪祟的密宗真力,所向披靡!顿时又有数名伏兵惨叫着倒下!
那刀疤脸头目见状,气得双眼喷火,再也顾不得指挥,咆哮着挥舞一柄沉重的镔铁棍,亲自扑向央金!
“缠住她!其他人去抓那小子!死活不论!”他疯狂下令。
剩余的七八名伏兵立刻分出一半拼死缠住央金,另一半则再次凶狠地扑向刚刚爬起来、手无寸铁的玄觉!
玄觉看着再次扑来的敌人,吓得脸色惨白,手边只有那个已经不再发光的空皮囊。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摸点什么东西防身,却猛地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小的物件——是之前那个血莲教妖僧身上搜到的、刻着滴血莲花的黑木令牌!
危急关头,他也顾不上许多,掏出那令牌就朝着冲来的敌人用力扔了过去,嘴里胡乱喊道:“看……看暗器!”
那扑来的伏兵见有东西飞来,下意识地挥刀格挡!
啪!令牌被一刀劈飞。
然而,那为首的伏兵看到被劈飞落地的令牌时,脸色猛地一变,动作竟然迟疑了一下,失声道:“血莲令?还是……巡使的令牌?你怎么会有……”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间,一道快得无法形容的刀光,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掠过!
噗——!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惊愕与疑惑的表情。
只见央金不知何时竟已突破了缠斗,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这群人身后!她浑身浴血,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藏刀之上,淡金色的光华与敌人的鲜血交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她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刀光再闪,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剩下几名因头领瞬间被杀而愣神的伏兵尽数斩杀!
雪地上,顷刻间又多了数具尸体。
整个垭口,只剩下那个正与央金虚影缠斗的刀疤脸头目,以及满地的伏兵尸骸。
刀疤脸头目一棍砸碎“央金”的残影,这才惊觉手下已然全灭!他骇然转身,看到如同杀神般屹立在尸堆中的央金,以及她手中那柄滴血的藏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你……你……”他声音发颤,一步步后退。
央金一步步逼近,刀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刀锋滑落,在雪地上点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点。
“说!你们在逻娑城有什么阴谋?桑耶寺现在如何?”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比风雪更加寒冷。
刀疤脸头目眼神闪烁,猛地一咬牙,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就要往嘴里塞!
想服毒自尽?!
央金岂能让他如愿!身形一动,刀光直取其手腕!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那刀疤脸头目脚下的雪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一个隐藏极深的冰缝赫然出现!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坠落,那颗红色药丸也脱手飞出!
央金一刀斩空,抢步上前,却只来得及看到那刀疤脸头目的身影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噬,只有一声绝望的惨叫从深渊中遥遥传来……
风雪依旧。
垭口处,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飘动的引魂幡、以及相互搀扶着、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央金和玄觉。
最后的活口,竟然就这么意外地消失了。
央金脸色铁青,走到冰缝边向下望去,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上,深不见底。
她沉默片刻,收回目光,看向惊魂未定的玄觉,又看看手中依旧温热的萝卜和地上那枚静静躺着的“血莲令”,眼神无比复杂。
这一路,真是……一言难尽。
她弯腰捡起那枚令牌,又将玄觉的菜刀从雪堆里拔出来还给他。
“走吧。”她将萝卜塞回玄觉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依旧坚定,“逻娑城,就在前面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踏过满地伏尸的雪原,走向那道象征着希望与未知的垭口。
身后,血染的雪地渐渐被新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