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觉抱着他那颗已然升级为“祸根兼宝贝”的青萝卜,脸皱得像颗苦瓜:“引…引他们上门?女菩萨,这、这未免也太凶险了些!”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双灰黄的眼睛和僵硬的手臂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全是他怀里这点水灵绿的“唐僧肉”。
“怕什么?”央金挑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有我这‘物理超度’的专家在,还护不住你一颗萝卜?再说了,”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这帮妖人行事诡秘,藏得极深,我们像无头苍蝇般去找,找到猴年马月?你那经书还要不要了?”
一提《楞伽经》,玄觉顿时蔫了半截。下山重任如山压肩,由不得他退缩。他哭丧着脸,把萝卜又搂紧了些,仿佛搂着自己的命根子:“那…那要如何引?”
“简单。”央金打了个响指,目光扫过周遭街巷,“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你和你这宝贝萝卜亮出来,当做鱼饵。然后,等鱼上钩。”
玄觉:“…”他觉得这主意简直比用豆腐挡刀还不靠谱。
半个时辰后,河州城西,一座香火颇为冷清的小土地庙前。
此处地势略高,庙前有片小空地,视野相对开阔,且有几条巷道交错,便于进退。央金认为,此地既有些许宗教气息或能稍稍干扰邪术感知,又非繁华闹市,动起手来不至于立刻惊动大队官兵。
玄觉依计行事,找了个向阳的石阶,坐下。然后,在央金眼神示意下,他哆哆嗦嗦、万分不舍地从怀里掏出那颗青翠欲滴、还沾着点泥土的萝卜,郑重其事地放在了身旁显眼的位置。
阳光洒下,那萝卜愈发显得水灵饱满,生机盎然,甚至…隐隐似乎真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祥和之气?
玄觉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种了这么多年菜,咋从来没发现这萝卜还能自带佛光?
央金则早已隐匿在不远处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气息收敛得如同真正的枝叶,唯有锐利的目光透过叶隙,牢牢锁定着下方空地以及四周所有可能的动静。
计划很简单:玄觉扮作歇脚的行人,亮出萝卜为饵。央金潜伏暗处,守株待兔。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玄觉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只觉得屁股下的石阶硌人,阳光晒得头皮发烫,怀里空落落的没有萝卜,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过往偶尔有零星百姓路过,好奇地瞥一眼这个对着颗萝卜发呆的年轻汉子,也都匆匆走开,并未停留。
一刻钟,两刻钟…
就在玄觉快要被晒晕,以为这蠢计划彻底失败,开始琢磨着是清炒还是炖汤处理掉这颗惹事萝卜时,异样的感觉陡然袭来!
并非脚步声,也非视线。
而是一种…“静”。
周遭原本偶尔响起的虫鸣鸟叫、远处街市的隐约喧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抹去。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光线也似乎黯淡了几分,土地庙那小小的门洞内,阴影变得愈发深沉。
玄觉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立起,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强忍着跳起来逃跑的冲动,按照央金事先吩咐,努力维持着发呆的姿势,眼角余光却拼命扫视四周。
来了!肯定来了!
槐树上的央金,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握紧了刀柄。她感知得更清晰——一股阴冷、晦涩、带着淡淡腥气的能量场,正从土地庙后方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无声涨潮的污水,缓缓将这片小空地包围。
目标,直指石阶上那颗孤零零的青萝卜!
突然!
土地庙那低矮的围墙后,两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掠而入!落地时竟几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又是两个!与之前遭遇的傀儡极为相似!衣衫褴褛,面容呆滞,眼神空洞,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感,直扑石阶上的萝卜!
玄觉吓得“嗷”一嗓子,也顾不得装样了,连滚带爬地躲向一旁,顺手死死抱住了他的宝贝鱼饵——萝卜。
那两名傀儡对玄觉本人似乎毫无兴趣,眼中只有那颗萝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喘,速度极快地抓来!
“就是现在!”央金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如苍鹰搏兔,藏刀终于铿然出鞘,雪亮刀光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斩向冲在前面的那名傀儡脖颈——她欲先废掉一个的行动力!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目标之际——
土地庙那黑黢黢的门洞内,陡然射出一道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线!后发先至,精准地打向央金持刀的手腕!速度奇快,且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劲力!
声东击西!还有埋伏!
央金心中警铃大作,变招极快,刀锋一转,由劈变撩,堪堪将那道灰线格开。“叮”一声轻响,竟是一根细若牛毛、闪着不祥乌光的短针!
针上淬毒!央金手臂微感酸麻,心下更凛。
就这么一阻,那两名傀儡已扑到玄觉面前!
玄觉吓得魂飞魄散,一手紧抱萝卜,另一手下意识就抡起那根功勋卓着的硬木扁担,闭着眼胡乱挥舞:“走开!走开!我的萝卜!”
或许是危急关头激发了潜能,他这番毫无章法的乱打,竟恰好挡住了两只傀儡抓来的手臂。扁担砸在对方硬邦邦的胳膊上,砰砰作响。
庙门阴影处,一个穿着暗红色袈裟、身形干瘦如柴的蕃僧,悄无声息地踱步而出。他面容枯槁,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阴毒狡黠的光芒,手中捻着一串乌黑的念珠,方才那毒针显然是他所发。
“啧,还有个扎手的护法。”蕃僧嗓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可惜,宝贝合该归我佛莲座下!”
他并不上前参与围攻,而是再次屈指一弹,又一道灰线直射央金面门,意图明显,就是要牵制住她,让傀儡顺利夺取萝卜。
央金被这阴险的暗器逼得一时无法全力施为,又要应对两名不畏疼痛、力大僵硬的傀儡,顿时陷入缠斗,心中暗骂这妖僧狡猾。
玄觉那边已是险象环生。他毫无武功根基,全凭一股憨劲和挥舞扁担的本能躲闪格挡,被两个傀儡逼得连连后退,脚下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那蕃僧见状,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得色。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打斗声惊动,或许是巧合,土地庙旁边一条小巷里,突然转出三四名巡城的官兵!领头的小队长一眼就看到庙前空地上的打斗,以及那穿着显眼暗红袈裟的蕃僧,立刻大喝:“什么人?!胆敢在此械斗!统统拿下!”
官兵的出现,让战局瞬间再变!
那蕃僧脸色一变,显然不愿与官府正面冲突。他恶狠狠地瞪了央金和玄觉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古怪的唿哨。
那两名正围攻玄觉的傀儡闻声,动作猛地一滞,随即毫不犹豫地舍弃目标,转身就如来时一般,迅捷地翻墙而走!
蕃僧自己也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缩回土地庙的阴暗门洞内,眨眼消失不见。
阴冷诡异的能量场如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央金、惊魂未定死死抱着萝卜的玄觉,以及一群拔刀持枪、冲上前来的官兵。
“站住!不许动!”官兵小队长警惕地用刀指着两人,尤其是手持利刃、气息未平的央金,“光天化日,尔等在此作甚?!那蕃僧同伙何在?”
央金暗骂一声,收刀入鞘,脑筋急转,正思索如何搪塞。
玄觉却已是吓破了胆,见官兵来了,如同见了救星,也顾不得许多,指着土地庙方向,带着哭腔脱口而出:“官、官爷!有、有妖怪抢我的萝卜!”
小队长:“…”
众官兵:“…”
央金以手扶额,不忍直视。
这笨南瓜,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