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祭祀阶梯陡峭异常,每一级石阶都仿佛被岁月和某种神秘力量侵蚀,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金属光泽,却又冰冷刺骨。
凌尘与苏瑶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贴地疾飞的影子,沿着阶梯向上疾奔。
身后,墨嵩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紧紧锁定两人。
他的身法诡异飘忽,在陡峭的阶梯上竟如履平地,速度比凌尘更快上一线,不断拉近距离。
“小子,你逃不掉!交出主令,留你全尸!”墨嵩的声音阴冷地传来,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他没想到凌尘如此滑溜,更没想到那枚主令竟能影响秘境守卫,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凌尘充耳不闻,紫眸飞速扫视着前方的阶梯和两侧巨大的金字塔斜面。斜面上刻满了无数繁复古老的浮雕,描绘着星辰运转、万族祭祀、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毁灭景象,浓郁的浩劫气息残留其间,令人心神悸动。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每一步落点,规避着阶梯上偶尔出现的细微空间裂缝和不稳定的能量乱流。
“左侧第三步,有能量陷阱,绕行!”凌尘低喝。
苏瑶毫不犹豫,身形硬生生在半空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避开那一处看似寻常、实则隐现波纹的石阶。
她心中骇然,若非凌尘提醒,她根本察觉不到那隐晦的危险。前辈的洞察力,简直匪夷所思。
然而,墨嵩的追击已至!
“幽影缚!”
墨嵩双手结印,两道幽蓝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完全由精纯的罡气凝聚而成,却带着刺骨的阴寒之力,如同毒蛇般缠向凌尘和苏瑶的双腿。
这是幽玄府的秘术,一旦被缚,不仅行动受阻,罡气也会被迅速冻结。
凌尘猛地回身,眼中紫芒大盛:“雕虫小技!破!”
他并指如剑,不灭罡气凝聚于指尖,并非硬撼那两道锁链,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击在锁链能量流转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嗤嗤几声轻响,那看似强大的幽蓝锁链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能量结构瞬间崩溃,消散于无形。
“什么?!”墨嵩再次震惊。他的幽影缚即便同阶修士也难以如此轻描淡写地破除,对方竟能一眼看穿其能量核心并瞬间击破?这绝不是元罡境该有的眼力和手段!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凌尘动了!
他并非继续逃跑,而是借着回身破招的势头,脚下猛蹬阶梯,身体如离弦之箭反冲向墨嵩!同时,他对苏瑶传音:“右侧浮雕,巨眼之下,全力攻击!”
苏瑶虽不明所以,但对凌尘的指令已形成本能信任。
她娇叱一声,体内元罡毫无保留地灌注剑身,一道凌厉的青色剑芒狠狠斩向凌尘所指的那处浮雕——那是一只巨大、漠然、仿佛俯瞰众生的石刻眼球。
“找死!”墨嵩见凌尘竟敢反冲,怒极反笑,双刺交错,幽蓝罡气暴涨,化作两道毒牙般的寒光,直刺凌尘胸口要害。他自信这一击足以将对方秒杀。
然而,凌尘的冲势却在瞬间诡异地一滞,仿佛违反了物理规律,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幅度侧移,险之又险地让双刺贴着衣襟划过。
同时,他右手五指成爪,不灭罡气裹挟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息,直抓向墨嵩的手腕!
并非要硬拼,而是要锁定其关节,打断其攻势连贯!
更让墨嵩心惊的是,苏瑶的剑芒已狠狠斩中那巨眼浮雕。
“嗡——!”
整片金字塔斜面猛地一震!那石刻眼球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一道炽热而混乱的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眼球中喷射而出,无差别地扫向阶梯区域!
这变故远超所有人预料!
凌尘似乎早有所料,在能量光束喷发的瞬间,已借助刚才一抓之力,身体如柳絮般向后飘退,恰好避开光束的主扫射范围。而墨嵩正全力对付凌尘,猝不及防,只能狼狈地强行扭转罡气,护住自身。
轰!
赤红的光束擦着墨嵩的防御罡气掠过,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他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险些跌下阶梯,模样颇为狼狈。
而这道混乱的能量光束也波及到了下方正在激战的巴屠和那两尊守卫。
“妈的!又搞什么鬼?!”巴屠刚刚艰难地劈退那尊被主令影响而狂化的守卫,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束扫中,气得破口大骂。
另一尊试图靠近阶梯的守卫也被光束击中胸口,炸开一片碎屑,动作微微一滞。
凌尘却已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再次拉起苏瑶,向着更高处疾奔。他脸色微微苍白,刚才瞬间的爆发和精准操控,对他元罡初期的修为负担极大。
“前辈,您怎么知道那里……”苏瑶一边疾奔,一边忍不住问道,美眸中满是惊异和敬佩。
“浮雕能量流转的节点,与守卫、乃至整个秘境的气息同源,那巨眼是某处防御机制的薄弱点,能量郁结,外力刺激即可引发混乱喷射。”凌尘语速极快解释道,“注意感知能量的流动,生路往往藏在危险之下。”
苏瑶似懂非懂,只能拼命记忆和体会。
此刻,他们已经攀爬了约三分之一的高度。下方的厮杀声和咆哮声依然激烈,但墨嵩的怒吼再次逼近。吃了亏的他,杀意更浓,速度竟又快了几分。
“小子,我要将你抽魂炼魄!”
墨嵩彻底怒了,不再保留,神藏境初期的威压全面爆发,周身幽蓝罡气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他双手飞速结印,一个复杂的符文在他身前凝聚。
“幽玄秘术·千魂丝!”
咻咻咻——!
无数比发丝还细的幽蓝色能量丝线,如同暴雨般向着凌尘和苏瑶罩去。这些丝线无声无息,却锋利无比,蕴含着侵蚀神魂的阴冷力量,覆盖范围极广,几乎封锁了上方所有闪避空间。
凌尘瞳孔一缩。这一招,以他现在的修为,硬接必死无疑!
危急关头,他猛地看向侧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平台。那平台似乎是阶梯的一个转折休息处,旁边矗立着一尊较小的、手持长矛的石刻守卫雕像,雕像表面布满了裂痕,似乎早已废弃。
“去那里!”凌尘当机立断,猛地推了苏瑶一把,两人用尽全力扑向那处平台。
就在千魂丝即将临体的瞬间,凌尘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他并未防御,而是将体内仅存的不灭罡气,狠狠一掌拍在那尊残破的守卫雕像底座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嗡……”
雕像猛地一震,表面的裂痕中骤然亮起微弱的光芒,仿佛被瞬间激活。它那石质的、毫无生机的眼睛猛地亮起两点红芒,手中石矛机械地抬起,对着前方虚空猛地一刺!
没有罡气,没有能量光束,只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场以石矛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漫天射来的千魂丝,一进入这力场范围,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并且迅速变得黯淡、消散!
这尊看似废弃的雕像,竟还残留着一丝古老的防御机制!
“怎么可能?!”墨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的强力秘术竟然被一尊破石头雕像给破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他对这秘境的了解难道比自己还深?
凌尘喘着粗气,额角见汗。连续高强度的计算和精准操作,对他的精神和罡气都是巨大消耗。他飞快地塞了几枚恢复元气的丹药入口,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尊雕像。雕像在发出一击后,眼中华光迅速黯淡,裂痕增多,似乎彻底报废了。
但就是这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走!”凌尘不敢停留,再次向上冲去。
然而,经过这番耽搁,下方的巴屠似乎也找到了应对那尊狂化守卫的方法,他怒吼着命令海盗船上的残余手下(之前入口损毁,仍有部分修士跟随进入)结阵勉强拖住守卫,自己则抽出身,血红着双眼,也沿着阶梯猛冲上来!
“狗娘养的小子!还有幽玄府的杂碎!老子要把你们全剁了!”巴屠的咆哮声如同惊雷,他恨极了导致他损失惨重的凌尘,也对墨嵩充满了杀意。
前有墨嵩不死不休的追击,后有巴屠这个狂暴的煞星追来,凌尘和苏瑶的处境愈发危险。
阶梯越往上,压力越大。空气中弥漫的浩劫气息愈发浓郁,仿佛实质般压迫着神魂,让人产生种种幻象和窒息感。空间也更加不稳定,细微的黑色裂缝不时出现又消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苏瑶已经嘴角溢血,显然抵抗这股压力十分吃力。凌尘凭借强大的神魂本质尚能支撑,但速度也受到了影响。
墨嵩和巴屠同样受到影响,速度减慢,但依旧在稳步拉近距离。
眼看就要被追上,凌尘紫眸突然一亮,望向阶梯上方不远处。
那里,有一片区域的空间扭曲得格外厉害,数道细微的空间裂缝不断生灭,形成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区域。
而在那片区域之后,阶梯似乎变得完整了一些,浩劫气息也稍弱。
“赌一把!”凌尘咬牙,“跟我冲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抵抗我的力量!”
苏瑶用力点头,已是将生死完全托付。
凌尘深吸一口气,体内《不灭经》疯狂运转,残存的不灭罡气不再用于提速,而是全部收敛覆盖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却无比坚韧的防护。
他计算着那些空间裂缝生灭的频率和轨迹,猛地加速!
“他想冲过空间乱流区!找死吗?”墨嵩惊疑不定,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巴屠也是狞笑着停下,准备看凌尘被空间裂缝撕碎的好戏。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再次瞠目结舌。
只见凌尘的身影在那片危险区域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时而极速冲刺,时而瞬间静止,时而扭曲身体做出各种违背常理的规避动作。
他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从那一道道生灭不定的空间裂缝的缝隙中穿过!仿佛他能预知那些裂缝的出现和消失!
苏瑶紧紧闭着眼,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时而失重,时而超重,周围是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但她却奇迹般地没有被伤到分毫!
短短两三息的时间,对于所有人来说却仿佛无比漫长。
当凌尘拉着苏瑶有惊无险地冲过那片最危险的区域,落在相对稳定的阶梯上时,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回头望去,墨嵩和巴屠脸色铁青地站在乱流区另一端,一时竟不敢轻易尝试穿越。他们可没有凌尘那般变态的空间感知和规避能力。
“混蛋!”巴屠怒吼着,猛地挥出一道刀罡劈向乱流区,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吞噬。
凌尘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再停留,继续向上。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那两人迟早会想办法过来,或是绕路,或是用其他手段。
经过这番亡命奔逃,他们终于接近了金字塔的顶端。
那巨大的祭坛已经清晰可见,由一种暗金色的神秘金属铸就,上面刻满了更加复杂深奥的符文,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形状正与幽玄令吻合。
祭坛周围,散落着更多残破的守卫碎片,显然经历了无比惨烈的大战。
而在祭坛的正前方,竟然盘膝坐着一具晶莹的白骨!
白骨身披残破的甲胄,骨骼上布满了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威严和苍凉之意。
它低垂着头,双手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仿佛死前仍在守护着什么。
一股远比下方浓郁百倍的浩劫气息和悲壮感从祭坛和白骨处弥漫开来。
凌尘的目光瞬间被那具白骨和他所结的法印吸引,紫眸中闪过一抹极其罕见的震动和追忆。
“这是……‘万化归墟印’……百万年前,‘守墓人’一族的战印……他们,竟然战至最后一刻,守护在这里?”
就在凌尘心神受到触动的一刹那,他怀中某物突然自行发热!
并非幽玄令(已掷出),而是那枚在天机阁“测缘”时,与幽玄令一同放入、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子!
与此同时,那具晶莹白骨所结的“万化归墟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一颤,一道微弱的、几乎要消散的意念波动,断断续续地传入凌尘的脑海:
“后来者…………浩劫………未……止………核心………碑…………”
意念模糊不清,却带着无尽的悲怆与警示。
而下方,墨嵩眼中闪过决然,似乎动用了某种秘宝,周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光中,开始尝试强闯空间乱流区。
巴屠见状,也怒吼着有样学样,爆发出血色罡气护体,准备硬冲。
凌尘收回目光,看向那祭坛中央的凹陷,又看向那具守墓人白骨和它守护的身后——那里似乎有一条通往金字塔内部的、更加幽深的通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