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道火红的身影便气势汹汹地率先闯了进来,正是谢允之。
跟在他身后徐徐而来的,是一身青衫,气质温润的陆柏卿。
谢允之性子骄躁,根本藏不住事儿,被人如此区别对待,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他气冲冲地跨进门槛,一眼就看见软榻上那个正手持小铜镜,悠然自得欣赏着自己美貌的罪魁祸首。
“宋姝菀!你为什么见他不见我?你不是说去了醉仙楼,还要逛珍宝阁,晌午才回来吗?!”
谢允之劈头盖脸地质问,声音里除了愤怒,竟还隐约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宋姝菀当然知道他为何不爽,她就是故意的。看着谢允之这副憋屈又无处发泄的样子,她心里就莫名地高兴。
花孔雀,你也有今天。
看你穿的花枝招展的,这品味和上一世也是没差了!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小铜镜,抬眸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傻子:“这还需要问吗?”
“什么?”谢允之一愣。
“因为不想见你,所以我还特意费了心神去编造谎言骗你。”宋姝菀红唇微勾,吐出的字眼却像淬了冰的小刀子,
“但偏偏有人听不懂委婉的拒绝,给你脸面你不要,还巴巴地跑过来自取其辱。现在,明白了吗?”
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把谢允之浇了个透心凉,当场定在原地。
这个女人的嘴莫不是涂了鹤顶红?这么刻薄!
人长得漂漂亮亮,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怎么这张嘴就这么毒呢?!
陆柏卿余光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谢允之,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和有礼:
“在下陆柏卿,见过二小姐。早知如此,便晚些时候再过来了。让二小姐因在下而烦忧不悦,是在下的不是。”
他这番话,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更是将谢允之衬成了一个胡搅蛮缠,不懂礼数的笑话。
谢允之气得胸口起伏,干脆耍起了他小侯爷的脾气:
“你凭什么不想见我?!”
他今天来,本就是为了解释清楚那日偷看的误会,洗刷自己的冤屈的!
“我凭什么就要见你这个登徒子?”宋姝菀反问,语气轻蔑。
“我没有偷看!”谢允之急于辩解,
“我若是真想偷看你,那日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宋姝菀投来的视线骤然变得冰冷,让他硬生生把后面更具体的辩解给咽了回去。
他偏过头,沉声对陆柏卿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儿要单独跟她说。”
陆柏卿清润如玉的眸子微动,没有理会谢允之的命令,而是将目光转向宋姝菀,似乎在等待她的指示。
“你出去。”
宋姝菀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谢允之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得意看向陆柏卿:“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出去!”
“我说的是你。”宋姝菀的视线落在谢允之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谢允之愣住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她……她居然在一个穷酸书生面前,这么不给他面子?!
宋姝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看见你就觉得倒胃口。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也不想听你的任何狡辩。像你这种无耻好色之徒,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毫不客气地泼向谢允之,从头浇到脚。
最关键的是,他想辩解,对方却连机会都不给。
宋姝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谢允之有苦说不出,憋得内伤的样子。瞧瞧,这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原主记忆里,这谢允之从前可没少凭着主观臆断,帮着宋姝静污蔑原主。
即便原主解释,他也从不相信,只觉得是原主在欺负他的好姝静姐姐。
如今,也让他好好尝尝这被冤枉,被无视,百口莫辩的憋屈滋味!
谢允之气得脸色由青转红,咬着后槽牙,一脸幽怨地瞪着宋姝菀,胸腔剧烈起伏,像只快要爆炸的河豚。
他猛地拉过旁边一把梨花木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赌气道:“我就不走!我就不信他能给你画一天的画!” 他今天就跟这儿耗上了!
陆柏卿从前并未接触过定安侯府这位被家里惯得没边的小侯爷,只听说他小时候在宫里长大,在宫里也是横行霸道,活脱脱一个混世小魔王。
但如今亲眼所见……这混世小魔王的名头,似乎有点水分?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而且那一番语气与作态,分明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任性与……莫名的骄纵?倒不像是纯粹的蛮横。
陆柏卿将目光从那抹烈火般张扬,此刻却气得快冒烟的身影上收回,转向宋姝菀,温和地询问道:
“二小姐,可要在下改日再来?”
宋姝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愿意等那就让他等着,我可没答应他,你走了我就愿意赏脸跟他说话。”
她调整了一下卧姿,单手撑着脸颊,示意柒墨帮她整理一下裙摆,“作画吧。若是把我画丑了,我要你好看。”
陆柏卿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二小姐放心。”
他走到早已准备好的画案前,铺开宣纸,研墨调色,动作从容不迫。
美人慵懒卧榻,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樱唇红艳,好似娇艳欲滴熟透了的樱桃,又娇又媚,动人心弦。
聚客厅的房门始终没有关上,初春带着寒意的风吹入,又被炭火的暖意驱散。
谢允之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软榻上的女子。
看着她慵懒秾丽的样子,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昨日宫宴上,她平地而起,奔向殿上明月时那惊为天人的身姿……
片刻后,他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空有美色的花瓶而已!
还是脾气坏到人神共愤的花瓶!
谢允之等得百无聊赖,看着陆柏卿慢条斯理地勾勒,心头那股火又窜了上来,没好气地催促道:
“你画完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你知不知道你在浪费谁的时间?!”
宋姝菀忽而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柒墨,陆公子画了多长时间了?”
柒墨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回道:“回小姐,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小姐可是坐不住了?要不咱们改日再画?”
谢允之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扬起一丝隐秘的欢喜。看吧,她就不是个有耐性的!
谁知,宋姝菀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连眼睛都没睁开:“无妨,让陆公子慢慢画,精益求精才好。”
谢允之:“……”
他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他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摆什么架子……”
话音未落,一个软枕带着风声,啪地一下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宋姝菀坐起身,美目含煞地瞪着他:“再敢吱声,别怪本小姐关门打狗!”
谢允之幽怨地接住从脸上滑落的软枕,抱在怀里,哼了一声,愤愤地别开视线,开始生闷气。
那样子,活像一只被主人嫌弃了的哈士奇。
陆柏卿笔下未停,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位宋二小姐,整治人的手段,还真是……不错。
而宋姝菀,则重新躺了回去,心情愈发舒畅。
嗯,欺负谢允之这种头脑简单,一逗就炸毛的纨绔,果然是调节心情,有益身心的绝佳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