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承王萧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通道的尽头。
他穿着一身玄色蟒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却冷硬如冰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宋姝菀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本王这刑部大牢,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拌嘴撒泼的地方了?”
萧璟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除了宋姝菀外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上官昊更是瞬间蔫了,连忙躬身行礼:“参见承王殿下!是……是下官失仪……”
萧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看着宋姝菀,淡淡道:“宋小姐大驾光临,是为了那个姓白的丫头来的?”
宋姝菀面对萧璟,瞬间切换了模式,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歉然,微微屈膝行礼:
“臣女宋姝菀,见过承王殿下。冒昧前来,打扰殿下公务,实是因听闻好友南星无意中冲撞了殿下,心中焦急,特来请罪,并恳请殿下允许臣女见她一面。”
她语气柔软,姿态放得极低,与方才怼上官昊时那副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判若两人。
萧璟看着她这瞬间的变脸,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他早就到了,恰好将刚才那场单方面碾压的好戏尽收眼底。
还是和以前一样,张扬跋扈。
“请罪?”
萧璟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宋小姐这位好友,胆子可不小。本王追捕多日的前朝余孽,眼看就要落网,却被她放跑了。一句无意,宋小姐觉得,能抵消本王麾下儿郎多日辛苦,能抵消可能因此引发的后患吗?”
宋姝菀心中微沉,知道萧璟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狗男人!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地迎上萧璟的视线,语气恳切:“殿下明鉴,南星年纪小,性子跳脱,但绝非不分轻重,故意扰乱朝廷公务之人。此事必有蹊跷。臣女愿以尚书府声誉担保,恳请殿下给臣女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若真是南星之过,臣女愿代她受罚,绝无怨言。”
萧璟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就在宋姝菀以为他会继续刁难时,他却突然侧身,让开了通道:“既然宋小姐如此重情重义,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人就在里面,你自己去问。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问完之后,宋小姐还需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本王很难向皇上和朝廷交代。”
宋姝菀心中暗骂一声狗男人,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殿下成全。臣女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看着宋姝菀带着柒墨走向牢房深处的背影,萧璟负手而立,眸色深沉。
一旁的侍卫长低声问道:“王爷,真的让她去见那个丫头?万一她们串供……”
萧璟抬手打断他,淡淡道:“无妨。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本事,能从本王这里捞人。”
而他身后,被无视彻底的上官昊,看着宋姝菀消失在牢房通道的背影,又偷偷觑了一眼面色冷峻的承王,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屈得差点内伤。
今天这脸,真是丢到刑部大牢来了!
宋姝菀,你给我等着!
与此同时,走向牢房深处的宋姝菀,脸上那副柔弱担忧的表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静。
这日子,真是片刻不得清闲。
宋姝菀跟着引路的侍卫往大牢深处走去,柒墨紧跟在她身后,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发颤的腿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通道两旁牢房里投射出的各种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她们身上,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和低哑的笑声。
那侍卫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宋姝菀道:
“宋小姐,方才……上官公子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在京里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仗着宣平伯宠爱和他那个得宠的宫里的姐姐,没少干缺德事。”
他本是犹豫着要不要说些缓和气氛的话,让这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姐别太尴尬难堪。
谁知宋姝菀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受辱后的委屈或泪意,反而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冷笑,方才在萧璟面前那副柔弱姿态早已收得干干净净,一双美眸清亮逼人,仿佛能将这牢房的阴霾都驱散几分。
哭?
哭有什么用?
让对方憋屈内伤,让自己开心,那才叫本事。
她才不会做那种吵输了架,回去后捶胸顿足,深夜失眠痛恨自己当时没发挥好的人呢!
口头吵不过,难道还不会另辟蹊径吗?
对方若是个手握实权的皇子王爷,她或许还要掂量三分,但一个日渐没落,全靠宫中女子维系地位的伯爵府纨绔,打了也就打了,爹爹自然会为她善后。
尚书府的嫡女,可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侍卫见她神色平静,甚至隐隐带着点还没发挥尽兴的意味,到了嘴边安慰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暗暗称奇。
这位宋小姐,和传闻中似乎……不太一样?
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独立牢房前,侍卫停下脚步,取出钥匙打开门锁:“宋小姐,白姑娘就在里面。您快些,属下在外面守着。”
“有劳。”宋姝菀微微颔首,带着柒墨走了进去。
牢房内,白南星平日那两个精神抖擞的双丫髻此刻都耷拉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
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的干草堆上,小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的小花脸。
一见是宋姝菀,白南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牢门边,隔着栅栏抓住宋姝菀的衣袖:
“菀菀姐姐!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前朝余孽啊!”
她抽抽噎噎地解释:“他……他跟我说,只要我帮他挡住后面追他的那些坏人,他就告诉我京城里最好玩,我……我一听有好玩的,就……就脑子一热帮了他一下下……”
白南星越说越伤心,泪珠滚得更凶了:“菀菀姐姐,你替我告诉我哥哥,让他别难过,下辈子……下辈子我还给他当妹妹,我一定乖乖的,再也不闯祸了呜呜呜……”
宋姝菀:“……”
哪来的无耻贼子,连这种不谙世事,单纯好骗的小丫头都利用?
简直丧尽天良!
不知道小孩儿没见过多少人心险恶吗?
她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丝帕,动作不算太温柔但足够仔细地给白南星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安抚道: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要砍你脑袋了?把眼泪收收,丑死了。”
白南星被她说得一愣,打了个哭嗝,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真……真的不用砍头吗?可是那个王爷,就是承王殿下,他看起来好凶,眼神像刀子一样,好像随时都要把我拖出去咔嚓了……”
她说着,还模仿了一下萧璟那冷冽的眼神,虽然学得四不像,只显得更加滑稽。
宋姝菀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放心,有我在,你暂时还死不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你确实闯了大祸。干扰朝廷抓捕要犯,罪名可大可小。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的样貌,衣着,跟你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在白南星断断续续,在大量无关紧要的叙述中,宋姝菀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无非是白南星偷溜出府玩耍,在一条小巷撞见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那男子利用她贪玩好奇的心理,骗她制造了点小混乱,趁机脱身,而追兵恰好就是承王萧璟的人。
“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嘛……”
白南星瘪着嘴,委屈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