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静再次抬手,带着不甘和一丝最后的期望,轻轻叩响了观风阁的门。
然而,屋内那点微弱的烛火,在她敲响的瞬间,噗地一声熄灭了。
里面再无声息,白苏木显然没有再出来理会她的意思。
宋姝静僵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在宋府虽然依旧被宋姝菀明里暗里地压着一头,被那些势利的下人看菜下碟,但在宋府之外,无论是小侯爷谢允之,还是太子殿下萧玦,待她都是与众不同的。
那种好,是带着怜惜和偏袒的维护,与对待其他贵女,尤其是对待宋姝菀时,截然不同。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姝菀的衬托!
如果没有宋姝菀,她宋姝静才是那个最耀眼,最该被捧在手心的人!
如果……如果当初被绑来药王谷的是自己,白苏木还会是这般冷漠无情吗?
他一定会被她的善良和坚韧打动,一定会……
一定是宋姝菀!
一定是她在白苏木面前颠倒黑白,说了自己的坏话!
才让白苏木对自己产生如此深的误解和敌意!
“小姐,您去哪儿了?”
紫茵从外面回来,正巧看见宋姝静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宋姝静摇了摇头,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情理会紫茵。
紫茵见她神色不对,心中担忧更甚,压低声音愤愤道:“是不是……是不是二小姐又欺负您了?您告诉奴婢,奴婢……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去帮您讨个公道!”
她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宋姝菀就在眼前。
宋姝静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愁与迷茫:“紫茵,你说……是不是命运根本就没有眷顾过我?一切本身就是错误的?”
她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
紫茵听得心疼不已,连忙安慰:“小姐,您千万别这么想!您是最好的!是那些人瞎了眼!”
宋姝静长长地,带着绝望地吐出一口浊气,摆了摆手,声音疲惫至极: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茵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宋姝静那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只得担忧地行了个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观风阁内,一片漆黑。
白苏木阖上的双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他并未入睡,方才宋姝静的二次叩门,以及门外隐约的对话声,他都听得清楚。
他掀开被子,无声地坐起身。
“什么人?”
他对着空气,清冷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角落里,一个高挑的身影如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正是阙一。
“药王谷内四处弥漫的软骨散,确实能阻挡大部分危险。”
阙一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阴冷,“我想请白谷主帮我一个忙。若你肯相助,我愿意为你杀一个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狠厉:“不论是谁,即便是皇宫里的那位,我也会尽力去办。”
白苏木沉默片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平淡无波的声音:“今日来找我求药的人,倒是络绎不绝。”
阙一嗤笑一声:“来药王谷,不为求药,难道真是来做客的吗?”
他在困兽场挣扎求生时,就一直在寻找药王谷,寻找这位传说中的神医白苏木。
只是药师谷位置隐秘,他一直未能找到。如今阴差阳错进来了,他岂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凌虚阁用养蛊的方式训练刺客,你在尸山血海中脱颖而出,最后却反手屠了凌虚阁满门。九死一生之际被斗兽场捡回去当成人兽搏杀取乐……”
白苏木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如今,你想找我求什么药?”
阙一瞳孔微缩,眸中涌现危险的暗光,声音更冷了几分:“避世不出的白谷主,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白苏木语气依旧淡漠:“我只是避世,并非耳聋眼瞎。”
“所以,白谷主,” 阙一压下心头的杀意,直接问道,“可以给我解药吗?”
白苏木没有说话,而是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朝着阙一走了过去。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搭上了阙一的手腕。
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稳定。片刻后,他松开手,淡淡道:“子母蛊。母蛊宿主死,子蛊宿主必死。子蛊宿主亡,母蛊宿主无恙。”
他后退一步,清晰地给出结论:“解药,我有。”
阙一眼底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听白苏木下一句话如同冰水浇下:
“但我不会给你。”
阙一周身瞬间爆发出凛冽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
“为何?”
白苏木的理由简单而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你是姝菀身边的人。你身中子母蛊,她必然知晓。既然她没有开口让我为你解毒,便证明她需要这子母蛊来牵制你。”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
“不安分的人,自然需要些手段来约束。”
阙一怒极反笑,声音阴寒:“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白苏木不为所动,甚至往前走了半步,月光照亮他半张清冷出尘的侧脸:
“你可以试试。或许你能杀了我,但你绝对走不出这个院子。谷中的客人受软骨散影响,但药王谷的人,可没有。”
阙一沉默了。他清楚白苏木说的是事实。
以他目前被压制的内力,杀了白苏木或许能做到,但想要在广白,三七这些明显身手不弱且不受软骨散影响的药王谷之人围攻下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他想要解药就是为了活命,为了摆脱受制于人的境地,若是在这里丢了性命,一切皆空。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白苏木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宋姝菀身上下手了。
阙一压下翻涌的杀意,一言不发,转身融入黑暗,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白苏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
阙一刚离开观风阁不远,一个身影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阙一!” 夏月见压低声音喊道,快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