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木几乎是脚下生风地回到了观风阁,砰地一声关紧了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单手扶着门框,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从未如此异常跳动过的心脏。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指尖传来一片滚烫的温度。
不对劲!
他几步走到屋内的镜前,镜中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原本瓷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根,甚至脖颈。
他立即伸出手指搭在自己的腕脉上,凝神细诊。
脉象……浮数有力,搏动急促。
为何心跳如此之快,如同战鼓擂动?
为何脸颊火辣辣的发烫?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梅园中那一幕,那女子仰起头,眼泪汪汪,脆弱又美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指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想要触碰她眼泪时,那近在咫尺带来的悸动。
他指着突然有些发紧的胸口,呼吸竟有些莫名的急促。
怎么回事?
为何好似有些喘不过气?
白苏木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完蛋!
他病了。
而且病得很严重。
是一种他遍览医书都未曾记载过的,来势汹汹的绝症!
药王谷外围,迷雾阵中
阙一已经在原地徘徊了整整三天。四周是终年不散的浓雾,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那日他亲眼看见有人潜入马车绑走宋姝菀,以他的身手,本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拦。最初他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马车上那枚造型独特的四叶草暗器时,动作瞬间停滞。
他认得那是药王谷的标记。绑走宋姝菀的人是药王谷的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药王谷如今的主人,那位性情古怪的神医,白苏木。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一路暗中尾随,打算借此机会找到药王谷的入口,找到白苏木,拿到能解自己身上蛊毒的解药。
阙一有绝对的自信,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他都能打败。
即便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可以精准地挟持白苏木,逼他交出解药。
只要能找到白苏木,拿到解药就不是问题。
届时,他不仅可以解毒,还能顺理成章地将宋姝菀救出来。
当然,不是真的救,而是将她带离药王谷,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他所受的折磨加倍偿还给她。他要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谁才是爸爸!
可如今,最大的难题摆在了面前。他明明是跟着那个蒙面男子进入这片区域的,但一进入这浓雾范围,对方就消失了。
这诡异的迷雾阵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将他牢牢困住,寸步难行。
前往药王谷的官道上
相比之下,太子萧玦一行人则要顺利得多。有白南星这个活地图带路,他们几乎避开了所有弯路,直奔药王谷方向而来。
原本预计三天之内就能抵达,然而行程却因宋姝静突然高烧不退而被迫减速。
她体内残存的曼陀罗余毒因旅途劳顿而被引动,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
马车内,宋姝静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皱着秀眉,极其艰难地喝了下去。
放下药碗,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脸色苍白,语气充满了内疚与不安:
“殿下……都是我不好,身子不争气,拖累大家了。要不……你们先走吧,别管我了……”
她声音虚弱,眼神却悄悄观察着萧玦的反应。
萧玦看着她那副病弱可怜的模样,心中确实不忍,温声道:“你别多想,安心养病。孤岂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你不管?”
宋姝静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毛毯边缘,语气显得深明大义,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可是……可是姝菀妹妹如今下落不明,被人绑走,我心中实在难安啊!她一个弱女子,不知会遭遇什么……”
萧玦闻言,眸色沉了沉。
从白南星口中,他已经得知绑走宋姝菀的极可能就是她的亲哥哥,那位神医白苏木。
而白南星也坦言,她哥哥并非什么慈悲为怀的好人,救人全凭心情,性情古怪。
姝菀被他无故绑走,吉凶难料。再加上那日宫中误会,自己还冷落了她,她此刻孤身一人,心中定然惶恐无助,期盼着自己前去相救……
想到此,萧玦神情愈发凝重。他沉默许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
“姝静,你所言也有理。姝菀生死未卜,她不仅是孤的救命恩人,亦是朝廷重臣之女,于公于私,孤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看向宋姝静,语气带着安抚:“你且在此安心养病,孤会留下元北和随行太医照顾你。孤必须尽快赶往药王谷,确保姝菀平安。”
宋姝静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玦。
他……他说什么?
她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听进去了!平时咋不见你这么听话?
他要抛下病重高烧的她,去找宋姝菀?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萧玦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殿下!”
萧玦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放心,孤知道你担忧妹妹。孤向你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她,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到你面前。”
宋姝静心底瞬间被巨大的酸涩和寒意淹没。
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她清晰地感觉到,从前在萧玦心中,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他可以舍弃任何人,但绝不会舍弃她,他可以委屈全世界,但绝不会委屈她。
可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唯一了。
若是从前,她病重如此,就算宋姝菀命悬一线,萧玦也绝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
太子殿下并非对谁都关怀备至,唯有走进他心里的人,才能得到他特殊的对待。
所以,当她还是那个特殊时,她从不惧怕任何女子,哪怕是容貌比她更胜千百倍的宋姝菀。
她抓住衣袖的手,因为萧玦起身下车的动作而抓了个空,僵在半空中。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底的寒意,几乎要将她溺毙在刺骨的绝望里。